我没有与霍迪尼一道返回伦敦,而是接受了福尔摩斯的邀请,留下过夜,翌日才动身。傍晚时分,霍迪尼离去,把刚才讨论的诸多要做的事交给我安排。目送着他的梅塞德斯轿车轰鸣着上路后,我折身回到客厅,看见福尔摩斯正从书架上取下一只胀鼓鼓的文件夹,那个书架上存放着他的资料剪贴簿。见我进来,他说:“华生,从书上很容易找到霍迪尼的资料,有关他的书太多了,他应该给自己弄份档案汇编。”
我大为惊愕,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多有关霍迪尼的材料,也没想到他仍保存着所有可供研究的资料。
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便说:“华生,一个人的习惯不会因为住在乡村而改变,我会把这些东西一直保存到生命即将结束的那一时刻,才交给伦敦警察厅。”
我俩坐下,开始给一堆堆剪报分门归类,福尔摩斯问道:“华生,你怎样看待霍迪尼这个人,及其他的困惑呢?我是不是应该参与他的这些事呢?”
“我相信你插手这事,多半是为了阿瑟爵士的缘故。”
“对,这是实情,这符合你的个性。我非常尊敬道尔,但很久以来,我注意到他一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自己却全然不知。你还记得吗,那两个女学生凭着一架廉价的勃朗尼方镜箱照相机,就使他相信她们捕捉的仙人就在花园的地里。当我向他证明这肯定是个骗局时,他不仅不相信,而且还对我大发雷霆。”
“他竟如此深信不疑世上真有仙人。福尔摩斯,我们从前或许也这样认为。当时,你把那几张从神话故事集里剪下来的,特地放在草丛和石头上的仙人画片给他看,力图让他明白,这是骗局。此番好意,不仅没使他明白真相,反而几乎断送了我们与他之间无比珍贵的友谊。话说回来,毕竟是这件事,让道尔发了财,给我提供了生财之道,也使你成了一个传奇人物。”
“啊!过奖了,华生,有人甚至认为我是阿瑟爵士凭空臆造出来的人物。一位学者曾撰文写道:歇洛克福尔摩斯实际上是阿瑟爵士的导师——约瑟夫贝尔博士。我对自己的知名度有种忧喜参半的心情。要是阿瑟爵士继续写他的历史小说,我也许不会这么早在事业颠峰时就退休隐居。因为,成为一个世人瞩目的公众人物之后服难继续从事我的职业。”
他的话,让我大吃一惊。虽然对登载在《情节》杂志里的,有关他的侦探故事,福尔摩斯一直不愿多加评论,但我从未料到那些文章会令他如此不快。
“要是知道你这么不开心,我早就应该停止购买这种杂志。真的,福尔摩斯,你本应把你的心思说出来。”
“从而,毁掉一位忠心耿耿朋友的一份报酬丰厚的副业,让他再次沦为谋生艰难的医生,不!亲爱的华生,我怎能这样残酷无情!”
我面带愧色。过了一会儿,把话题转到霍迪尼身上。我问福尔摩斯:“你觉得霍迪尼这人怎么样?”
“嗯,我看他与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一个靠自我奋斗从社会底层爬上来的人。
尽管他现在享尽荣华富贵,他仍习惯简朴的生活。实际上他对昂贵的衣饰、名牌轿车毫无兴趣,只不过认为有必要摆摆阔而已。他举止得体,落落大方。令人费解的是,身为职业魔术师,他却掩饰不了自己的真实情感。你刚才注意到了没有,我问他是不是出生在美国,他脸上掠过一丝迟疑的神情。犹豫再三,才回答自己出生在威斯康星州的阿普顿。但那时,他脸蓦地一下红了,我想其中肯定有难言之隐!”
我当时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但没有福尔摩斯思考得这么深刻。我说:“会不会因为阿普顿是个默默无名的小镇,作为他这样一位名声显赫的艺人,出生在那儿太失脸面?”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道:“我想不会是这个原因。他为自己的父母是犹太人而感到骄傲,他决不会是那种势利小人。算了,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我留意到,在剪报上有关霍迪尼的出生地的报道旁,福尔摩斯都用铅笔划上了问号。
几天后,福尔摩斯——更确切地说,塞普蒂斯卡森代尔牧师舒适地下榻在查瑞克劳斯车站饭店。为了及时协助福尔摩斯,我也住进了这家饭店。这么多年之后,又能再次同他共享冒险经历,令我兴奋不已。
我们用了整整一天,精心为福尔摩斯乔装打扮,使他看上去像位牧师,让布莱克梭尼相信,这次降神集会,不仅仅是为其忠实信徒阿瑟爵士,而且也是为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牧师举办的。
其间,霍迪尼也没闲着,他已与道尔夫妇,布莱克梭尼夫妇取得联系,商讨举办这次集会事宜。然后,他来到饭店,与我们在餐厅的一处僻静的角落共进午餐,并绘声绘色地讲述种种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