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侦探、法学家及魔术师
故事发生在1922年的夏天。那时,我在伦敦北区做兼职医生。我的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在萨塞克斯海滨经营他的蜂场,闲暇时仍继续从事他那深不可测的哲学思考。此时,福尔摩斯已由一位家喻户晓的侦探变为一位温文尔雅的乡绅。我一直对他那貌似轻松的角色转换感到惊叹不已。在他退休的最初几年里,我还殷殷地期盼他最终将会重操旧业,一如既往、激动人心地展开侦破活动。然而,就像时间能愈合人们的丧亲之痛一样,在漫长的冬夜,我在壁炉前昏昏然打盹时,梦中的那些往事,福尔摩斯猛摇我的肩膀,他那辛辣的语调发出的忠告……,已渐渐地淡出了我的记忆。
当然,我们始终保持接触。有时在他的乡村隐居地,有时他来伦敦,我们就在查瑞克劳斯大街的车站旅社共度周末。然后,一同前往辛普森饭店享用一顿美餐,或到艾伯特音乐厅聆听一场美妙的音乐,他总是翌日了早就登上南去的火车离去。
然而,一、两桩案例就足以唤醒他的好奇,把退休的生活撂在一旁,就像脱下一件舒适的斗篷,等做完事才重新技上。换句话说,光让他品尝一下饭菜的口味,是不能令他回到饭桌上的,他那侦探的天性,使得他非把一切都探究得水落石出不可。
一次,在我的恳求下,他大力相助我的一位老校长、方济会的洛克博士,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后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即将结束之际,由于伦敦警察厅侦缉处莱斯特雷德警官的力邀,他再度出山,调查一件扑朔迷离的案子。此案涉及到一位中国高级官员,他在两千多人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开枪刺杀。他还处理了诸如此类的一系列的棘手案件,再次证明他仍宝刀未老。
刚才我有点走题了,现在得言归正传。在此,有一事要提及,我一直无法忍受电话这个时髦的骚扰工具,它不但会响起令人惊恐万状的刺耳铃声,更为奇诡的是,还有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说话声。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了,说话者带着很重的美国口音,极难听懂。只听他问:
“是华生医生吗?”我说:“是的。”他便放宽了心,接着说:“我是哈里霍迪尼,我想与你的老同事歇洛克福尔摩斯取得联系。我给他在贝克街的住址打过电话,但他好像不在城里。”
我答道:“亲爱的霍迪尼先生,我记得你S 正如你刚才说的,福尔摩斯不在城里,这二十年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城外,1903年退休后,就到萨塞克斯郡养蜂去了。”
我的一席话使他沉默了片刻,听筒里只听见他的喘息声,然后他大声说:“年轻人,看来我是太落伍了!真无法想象福尔摩斯会在乡村的养蜂场上聊度余生。医生,他还那么精明吗?我的意思……这老家伙仍然是机智过人吗?”当我使他确信福尔摩斯风采不减当年后,他说:“我已50岁了,但我尚未走下坡路,你也许听别人说起过。”我确实听别人说起过他,因为一拿起发行量极大。人人都翻阅的《泰晤士报》,就会看到霍迪尼的名字赫然醒目地登在头版重要新闻的位置上。比如,我最近听说,他很快就要成为一个电影明星了。
听到福尔摩斯宝刀未老,霍迪尼似乎感到很宽慰,他说:“我就是来见他的,医生,这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千里迢迢从美国到这里,就是特地来向这个世界上惟一能帮助我的人请教。我念念不忘他救过我,尽管已时隔多年,请告诉我他在哪里,你刚才不是说在萨塞克斯吗?”
“霍迪尼先生”,我说,“福尔摩斯信赖我,相信我能保护他的隐私,我必须得问清楚,你的事是否非常重要,是否能激起他的兴趣,使他与悠然恬静的退休生活暂作小别。”
这时,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更温和、轻柔,“医生,请允许我拜访你,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看过之后,你会决定让福尔摩斯介入此事的。”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好把自己的住址告诉他,并约好见面的时间。
当天晚些时候,霍迪尼走进了我的书房。我一眼就认出他了,只见他穿着一套价格不菲的西装,但皱巴巴的一幅不修边幅的样子。二十年不见,他发福了,头发稀疏花白,看上去似乎比以往更矮小。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医生,你愿见我真是太好了,我知道你一定忙着你的那些病人,当然还忙着你的写作。我知道你仍在用手中的素材,撰写你的老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的侦探故事。”
“在美国你能买到《情节》这本杂志吗?”
“嗅,当然能,我们每期都买。贝丝喜欢看这本杂志,所有与福尔摩斯冒险经历有关的最新报道,都是她讲给我听的。”
我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几句,意思是那本杂志的编辑为了满足读者永无止境的好奇心,不断地向我索取福尔摩斯破案的实例。过去还好说,因为手头上翔实可靠的材料很多,他退休后,就有点困难了,只能提供一些旧的案例,这些案例在过去曾设法瞒过了新闻界。当然还要提及一下阿瑟柯南道尔爵士,他根据我的笔记和日记中所记载的东西,编写了最后的大结局。
听到这里,霍迪尼的浓眉紧皱,“阿瑟爵士是我的好朋友,这也是我的麻烦中的一部分。”他侧身坐在一张高背椅上,谢绝了我递给他的雪利酒。福尔摩斯也会记得他有滴酒不沾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