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迪尼咧嘴笑道:“我眼睛眯缝厉害吗?”
“不。但从你眉毛下端及左颊留有的痕迹可以断定,你常戴单片眼镜,不是看戏用的那种,而是配有框架的玻璃镜片眼镜。”
听到这么有说服力的阐述,霍迪尼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说:“这种眼镜比双片眼镜拿起来更方便。但要用时,一时会找不到,记不住放在哪里了,我想这是上了岁数的缘故。”
“哦,你的视力是不如以前了,但腿脚仍很灵便,依我之见,至少还能在下午的社交会上跳舞,大概在里兹饭店吧。”
这下轮到霍迪尼——一个能使数以百万计的芸芸众生震惊不已的人呆住了,他张口结舌地问:“我不记得对你们说过我住在里兹饭店,也没有提过在舞池里跳舞之事啊?”
这位资深侦探神秘兮兮地笑了。“伟大的霍迪尼并没有泄露他的机密。我只不过是一位退休的侦探,必须得作出解释,以免你们不尊重我的推论,把它当作毫无意义的臆测。随便问问,我觉得你有些魂不附体、心不在焉的样子,衣服穿得邋里邋遢的。”
“我就是这个样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福尔摩斯悄悄地朝我眨了眨眼,答道:“你脚上穿的是漆皮鞋,这种鞋通常都是在正式场合下穿的,这就说明,你不但健忘,而且对自己的外表一点都不在意。鞋面上蓝色粉灰显示出你最近光顾过舞池,可能是里兹饭店的舞池,那儿就专门使用这种颜色的粉尘,我之所以能看出你心神不宁,是因为你刚才说过常常记不住眼镜放在哪儿了。”
这位魔术师听了这番解释欣喜万分,说:“我和贝丝就住在里兹饭店,他们把我拉进了舞池,要我为客人们表演几个小魔术。”
“啊!华生,你看,我现在没线索了,我本应意识到,名人也许会贸然步人舞池,但却不会去跳华尔兹或波尔卡舞的。”
“但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洞察力仍敏锐得让人惊异,我非得请你助我一臂之力不可。”然后,他把对我讲过的事,又对福尔摩斯陈述了一遍。从他母亲去世开始,到怎样驳斥招魂术巫师的骗子伎俩。最后,慷慨激昂地谈到了自动写字一事,只见他两手一挥,像是一个铤而走险下出最后一注的赌徒,把那张折叠的信笺猛掷在桌上。
这时,福尔摩斯兴趣越来越浓,手持放大镜,仔细地审视这个笔迹。他指着放大镜对霍迪尼说:“它比单片眼镜更可靠,更有效!”然后,又继续悉心地察看那个笔迹。最后,他说:“幽灵或有或无,我可以怀疑,但又不能漠视它们的存在。
假如真的有幽灵,假如你母亲的在天之灵真是渴望与你取得联系,她为什么非得通过第三者来表达她的心愿呢?”
我冒昧地插一句:“也许这之间的交流需要一位专业人士,就像与外国人交谈需要一位翻译一样。”
这时福尔摩斯厉声地打断了我的话,“很难想象,那些已进天国的亲人,与我们交流时,不用自己的母语,而用其它语言,这不禁使我对这种所谓的幽灵笔迹感到可疑。请问,你母亲的尊姓大名,我想霍迪尼是你的艺名,对吗?”
霍迪尼答道:“是的,我真名是埃尔希韦斯,我母亲叫西西莉亚韦斯,但她做姑娘时,名叫斯坦纳。她是位身材娇小的女士,我父亲是犹太拉比。1874年,为了躲避愚昧无知的匈牙利政府对犹太人的迫害,他们移居美国,但事实上他们从未把美国当成自己的家……”
福尔摩斯插问道:“你是在美国出生的吗?”
我觉得霍迪尼好像对这个问题感到不快,但他很快回答:“当然是在美国出生的,我父母抵达美国之后不多久,便在威斯康星州的阿普顿生下了我。”
看得出,福尔摩斯也注意到霍迪尼刚才轻微的踌躇,但他没就此发难,而是说:“请继续讲下去。”
“我父亲因为不会英语,无法找到工作。我母亲只会几句简单的会话,但在我眼中,她像皇后一般高贵。后来,我成名之后,我设法给她买了一套为维多利亚女皇特制的裙装。这套衣服,维多利亚女皇从未穿过。我们母子一道重返匈牙利,我为她专门在布达佩斯举办了场盛大的社交舞会,我们在那里的所有亲戚都参加了这场舞会,其中还有当年称我们是没落无望的人。那晚,我母亲身穿女皇的礼服,雍容端庄,仪态万千。”讲到这里他嗓音微微颤抖,有点忘情了。他意识到自己几乎沉湎于对往事的回顾,便打住不说了。这时,显露出一点使他成为一个伟大艺人的非凡素质之后,他迅速地恢复了常态。
看上去,福尔摩斯并没被他那出色的演技打动,淡淡地重复道:“是吗?西西莉亚韦斯,婚前叫斯坦纳,你的母亲是位只会说几句英语的犹太妇女,她会说德语吗?也许会说些匈牙利和意大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