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们一般不在,先生。我们有六七个常来的,但都在周六和周日,平时他们有别的活儿干。下午可能会来两个,可已被别的会员包了。半个小时前有个哥们儿要替人扛球棒,但他不常来,技术如何我没把握。”
“我敢打赌,他的技术再差也比我强!”我苦涩地笑笑。
在楼外我扫视了一圈,没看到什么人影,于是不情愿地自己扛上球棍口袋,朝第一发球区走去。离目的地还有30码时,树丛里突然钻出来一个人,但衣衫槛搂,戴顶破帽,提出要替我扛口袋。他的平头钉皮靴已磨损得不成样子,脑袋上缠着一大堆破布,一直到眉毛,整个模样令我生厌。但俱乐部的成员都告诉我,布里莫尔可是此地高尔夫球的泰斗,所以一想到即将要在他面前献丑,便特别发怵,因而有个人帮总比没有强;于是我便雇了这个破衣烂衫的球童,付给他不菲的一先令六便士。他操着浓重的苏格兰口音说这是时价。
“我先看你打一两次,再给你提建议,先生。”
他把球棍递给我,又把我的一个发黄的球摆在沙地上的球座上,便站在球棍口袋旁边,俨然一名教练似的看着我准备击打多年没练过的第一球。
公平地讲,那家伙的报酬还真是拿得不容易。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在平坦球道和球穴区里打得井井有条,而我却在该死的球场上险境频生。我的球就像一只猎犬,专找难闻的味道似的,总往沙子、灌木丛、石南乃至冬天积水里钻。
我不能把我的背运归咎于我的球重。他两眼似鹰,我每击出一球,他都能准确无误地将其重新找到。打了两个球穴后,他揣摩出了我的水平,便递给我适当的球棍。一次我坚持用3 号球棍,想从一个难度大的角度挽回局面,他只好叹口气把3号棍递给我。我气喘吁吁地打完后跑过去时,他正在等我。看着我一副气馁的样子,他递给我一只9 号铁头球棍,告诫我说:“打得放松一点,先生,头部别乱动。”
我看了他一眼,照他的吩咐做了,结果球呈抛物线飞向蓝色的天空,差点儿就落到了球穴区。在球穴区,我击球人洞之前照样先听取了他的劝告,球童从各个角度对距离做了一番审视后,提出看法说:“基本是条直线,先生。”
我怀疑地朝他看了一眼,他的苏格兰式的脸蛋为抵抗寒冷裹着厚厚的围巾和帽子,但却没有一丝恶作剧的表情。我击球后才发现果然是一条直线。
球童的建议大体都比较符合实际,我照他的话在下半场中成绩有所提高。但比赛是输定了,在最后几次击球中,我的对手打得非常漂亮,技艺超群。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果然是高尔夫球的高手,以我有限的技术跟他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而且他打起球来完全专注于自我。当我第三次因不能很好地与他配合而向他道歉时,他只是轻率地将手一挥,说他轻易地赢球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如今他最关心的是如何超越自己,并使技术保持稳定。那天晴朗的早上,他以两击的优势达到了每洞标准数(我想现在的说法是规定击球次数),这意味着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对手,这样的成绩是令他十分满意的。
我开始琢磨这样的人有谁会讨厌呢?
由于我的球童对我帮助甚大,力气也比我想象的大得多,于是我给了他报酬后,又付给他六便士的小费。他把两先令银币握在手里,用苏格兰话对我说:“你能成个好高尔夫球手,只要多练,准能特棒。”
我不想继续谈论我的球艺,而且突然又想起了我来布来克希斯之行的目的。衣衫褴楼的球童拿到钱后显然想溜,但我拦住他,让他说说俱乐部球童们的情况。
他说他不常来,所以具体的不大清楚。但他操着浓重的格拉斯哥方言说,像布里莫尔先生打得如此频繁的人每天都不雇球童,便使别人失去了赚钱的机会,所以不会讨人们的喜欢。我又逼他多说点儿,他又勉强地说,虽然秘书长球打得没的说,但因自己的球艺有点趾高气扬,而且对没钱的人不关心。他说多数球童都有这种看法,至于谁对他有私仇,他无从知晓。我想他或许不愿意说。我只好放他走了,因为我不希望他因说了秘书长的坏话而失去将来赚钱的机会。再说我也不希望暴露自己,我眼前的苏格兰球童已经开始用怀疑的眼光打量我,让我感到很不自在。他一猫腰,又以同来时一样快的敏捷速度和姿势钻进了树丛。
俱乐部的午餐时间似乎比上午活跃了许多。会员们的话也多了起来,我推托疲劳,拿着一份《泰晤士报》和一杯浓烈的威士忌走到屋子的一角。但我却竖着耳朵倾听会员们如何议论他们的秘书长。给我的印象是,他们对秘书长的尊重胜于喜欢。
他显然在履行职责方面很有效率,但有些人以为雇用罗斯女士纯属是讲排场,根本没有必要。一两个还窃窃私语,猜测着布里莫尔和迷人的罗斯之间的关系,不过我以为在男人扎堆儿的地方,这样的言论也没什么稀奇。布里莫尔的高尔夫球艺在他的同行中是无可非议的。但我听到有人说他兴趣过于狭窄,而且缺乏幽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