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写和语法怎么样?”
“挺好。我不是老师,你应该明白我关心的是内容,而不是表达方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要是语法明显不通,我应该能注意到。”
“说得对,那么我们权且假定此人是有文化的。”
“也说不定他是让一个有文化的人替他写的。”我说。我已有好长时间没有插上话,所以我想让我朋友知道我在聚精会神地听。
福尔摩斯像鼓励一个聪明孩子似的笑道:“说得对,华生。你总是把我们从想象中拉回到现实中来。这大概要归功于你的医学训练。事实不多而漫无边际的推理是很危险的。但我想此事多半不会有同谋者。我们先就事实总结一下明显的发现。
我们这位家伙对布里莫尔先生的行踪十分了解。他还又聪明又走运,这两点都是一个想捣乱的人必须具备的条件。”
我们的客人点点头,又疑惑地说:“我看得出他对我的情况很熟悉,从发生的事推断,这是无疑的。被别人暗中盯着可不是滋味。你为什么说他又聪明又走运呢?”
“聪明是因为到了这一步,你仍不知道他是谁。他善于察言观色,知道何时发信,如何措辞。走运是我们手中只掌握他一封信,而且此信透露的信息很有限。”
福尔摩斯又瞥了一眼桌上的纸条,好像要将其拿起来,但又改变了主意。
“不过这张纸条还是暴露了一些蛛丝马迹,写的方式上也有点文章,不过现在一切都较朦胧,还是以后再说吧。”
福尔摩斯冲我转过脸,以主人惯于吩咐人的口气说:“华生,我想你该做点冬天的运动了。我觉得你应该去趟布来克希斯,打一场高尔夫球。”
“福尔摩斯,那球我可不会打。至少不像布里莫尔先生似的玩得那么认真。我已经多少年没有——”
“一打不就拣起来了么,华生?这个消遣肯定不难,跟骑脚踏车一样。我记得楼上你的衣橱后面还放着许多高尔夫球棒呢。那天我读你写的笔法夸张的、登在《斯特兰德》杂志上的文章时,听到你把那些球棒鼓捣了出来。”
“我只不过是掸掸上面的灰尘。反正我真是难以——”
“布里莫尔的安全,不,应该说他的生命都遇到了危险,难道这点轻微的无伤大雅的运动你还会拒绝吗?”
他的话说得才夸张呢,我心里想。“你肯定有别的办法探查布里莫尔先生面临多大的危险吧?干吗非让我去献丑呢?”
“还是那么谦虚,华生。这是你的优良品质之一,但好品质也能做过头。除了你去,我们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侦察布里莫尔先生周围的人,而同时不引起我们敌人的怀疑呢?高尔夫球场上出现一个充满热情、体态微胖的医生,在布来克希斯俱乐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况且运动本身对你也有好处,华生。我将以极大的兴趣听取你的汇报。”
福尔摩斯就是这个样子,他认定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就像涌来的潮水一样不可阻挡。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对福尔摩斯的提议也毫无热情,我猜想他大概不想领着一个业余新手在球场上乱转,而我也不愿意充当那个傻乎乎的新手,然而福尔摩斯的提议也不是全无道理。别人的确不会对我这个技术蹩脚的高尔夫球手加以留意,而我却可在不惊动我们侦察对象的情况下探查那里的动静。虽然我的球艺糟糕透顶,在搞侦察方面却得到过世界一流名师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指点。
很快我们就做出决定,次日我前往布来克希斯俱乐部,于是我们的客人便告辞了,走时比来时镇定自若了许多。
我登上阁楼,从衣橱后面拎出一个装着高尔夫球棒的帆布口袋。球棒上布满了灰尘,于是我从一个抽屉里找到一瓶亚麻籽油,将山核桃木的球棒擦得锃亮。为了不让我的伙伴看见而嘲笑我,我关上门,举起一根2 号棒,对着衣橱的大镜子摆起了击球姿势。姿势摆得还算不错,于是试着挥了一棍,却差点把脸盆架上的陶瓷罐打碎。
我立即把球棒收好,下楼到起居室里,里面弥漫着灰蒙蒙的烟雾,浓郁的苏格兰烟草味扑鼻而来。福尔摩斯正用一支海泡石烟斗津津乐道地喷云吐雾。
“这个案子看来挺有意思,华生。等你从布来克希斯回来我们知道的就会更多了。看来你已经拿球棒练起来了,你的热情值得嘉奖。不过亚麻籽油要省着点使,挥棒时也要当心着点,你要是打坏了哈德逊太太的家具,她可得跟你没完。”
我一怔,不由自主地朝楼上的门瞟了一眼,我当时肯定是关着门的呀。
“你肯定是闻到了亚麻籽油的味道,福尔摩斯,我真纳闷,在难闻的烟味中你居然还能有这么敏感的噢觉。此外你是怎么知道我拿球棒摆姿势来着?”
他爽朗地笑笑。我敢打赌,要是我不让他做出解释,他肯定会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