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推理还不简单吗,我的朋友?你的衬衣上粘着一点亚麻籽油的污渍,就在你腰带的上方,油渍无疑是球棒蹭上的,而且用的是2 号球棒或发球球棒,因为铁头球棒较短,油渍蹭不了那么高。你长时间没摸高尔夫球了,性格又谦逊,所以我猜你一定先试容易打的球棒。”
我叹口气:“恐怕我得在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面前出洋相了,福尔摩斯,你经常让我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
“不是那么回事,华生,你能对付得了。”福尔摩斯大手一挥,不屑一顾的样子,其实他对高尔夫球的复杂性一点不了解。“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掌握俱乐部里的危险有多大了。记住,这可是你去那儿的真正目的。此案中有一些矛盾,我将进一步加以考虑。不过不必吃惊,这个案子在我看来并不复杂,至少目前我这样认为。”
他舒适地往椅背上一靠,又拼命地朝屋顶吐起了烟圈,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因为他喜欢智力上的挑战。
未来的几小时里没有了提琴声,对我来说多少是个安慰。
次日天气更晴朗,我下意识地盼着继续下场冬雨,这样我就有了借口,不必按照福尔摩斯的安排暴露我的糟糕球艺了。然而太阳将一片金色的灿烂洒在尚蒙着一层白色霜冻的城市花园上。我收拾好球棒,从阁楼的窗户眺望开去。几个月来,我第一次看清了正在西敏寺建造的一座新罗马天主教教堂的高大的中殿。其红砖立面清晰地映人我的眼帘,在全城的迷蒙雾霭中显得孤傲而富丽堂皇;可惜教堂纤巧的钟楼还没动工,据说修好后可与威尼斯圣马可广场的钟楼一争高下。
匆匆吃完早餐后,福尔摩斯就打发我去南边的布来克希斯俱乐部了,所以我无暇继续在阁楼欣赏市景。福尔摩斯的着急实在有点过分,我穿着花呢上衣,将球棍口袋不好意思地扛在肩膀上,从楼上走下来时,他已在门口雇好了一辆马车。一旦破案上马,这个伟人常常表现出小学生的焦急和兴奋。而其实此案不过才有个眉目而已。睡了一晚上觉我突然觉得,这个案子也许没什么,所有的危险都是布里莫尔的夸大其辞。但事实证明我错了,而且这并非我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判断错误。
我们的住处离布来克希斯比较远,但我一路欣赏着早晨的景色,心情非常愉悦,暂时把打高尔夫球的折磨抛到了脑后。
泰晤士河朝格林威治方向流去,河面上点缀着驳船;在这个早春的清晨,淡淡清亮的阳光照在河水上,呈现出一种如画的景色,若意大利风景画家卡纳莱托目睹此景,定会心醉神迷。
我让车夫在俱乐部的大门口把我放下。当时的高尔夫球场就建在荒原上,布来克希斯俱乐部的一块招牌上称,这里是英国最早的一家俱乐部。三十年前,高尔夫球还不怎么普及。如今类似沃尔特黑根先生的运动员甚至远渡重洋参加锦标赛,完全靠打球谋生,而且一边打球一边将高尔夫球愈发普及开来。但在那个星期天的早上,布来克希斯俱乐部(当时尚没加上“皇家”的头衔)不过是个安静的去处而已。
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肯定一直在等我,因为我刚迈进大楼,他就从秘书长办公室厚重的橡树门后问了出来。
“早上好,华生,欢迎光临敝俱乐部。”他热情洋溢地说。这回他的小胡子用蜡打得笔直,因在自己的地盘,也比在贝克街时显得放松了许多。他领我参观全楼,小声对我说他不宜对我表现出过分的热情。
他的话让我想到我来这儿是观察可疑的人的,但要以一个普通打高尔夫球者的身份行事。我不仅对楼内的设计感兴趣,对我们见过的人也十分留意,因为福尔摩斯对人要求极严,晚上回去向他汇报时必须内容全面。
我尤其对雇员格外留意,因为他们很可能对管理他们生活的秘书长的行踪十分了解。我们已经做出这样的推测,发生的威胁和破坏应该是一个对布里莫尔的每日习惯十分熟悉的人干的,而且他对秘书长还可能怀有仇恨。
厨房里有个厨子,他五大三粗,肯定能在那天夜里将奥斯本上尉击倒并踢伤他的狗。他说话带浓重的法国口音,但英文讲得不错。我见他两只前臂很粗,跟他的雇主关系也不错,但缺少对上司应有的毕恭毕敬。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毕竟是位绅士,是俱乐部的名誉秘书长,我觉得马歇尔勒布朗应充分认识到这一点。不过他缺乏对别人的尊重也许是高卢人的禀性所致,因为法国人的等级观念较淡薄(这我只是听说,没做过研究),也许他跟俱乐部会员的人缘不错,有资本大大咧咧。
但我无法深人观察他对布里莫尔的态度,因为这样做肯定会引起怀疑。
我遇到的另一个雇员也有同样的问题。我们返回秘书长的办公室后,我看到打字机后坐着一位漂亮的三十来岁的腼腆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