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怀疑。”她轻柔的声音在狭小宁静的房间里显得清晰而果决。“我只是在这儿工作了一年半后,为我的同事们说句公道话。我再重复一遍刚才说过的话,任何一名为布来克希斯高尔夫球俱乐部工作的人员如果真的被捕,都会令我特别吃惊。”
“你对俱乐部的忠诚令人钦佩。但我敢断定,你一定希望在这个坏蛋进一步伤害布里莫尔先生之前受到法律的制裁。”
她此刻仍没有抬头看着我的脸,对我的话表示认同。
我说:“对不起,我们之间的谈话不应该有何秘密。你曾两次以名字直称你的老板。我觉得你和布里莫尔先生的关系比工作关系要近,你接受这一说法吗?”
罗斯女士终于红着脸,满面怒容地抬头看向我。她灰色的眼眸闪烁着气忿的光泽,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娴淑可爱的女人一旦动了肝火也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我以为她要向我大发雷霆。但在紧张的气氛中沉默了片刻后,她又看向壁炉,平缓地说:“华生医生,你的措词使用得再微妙不过了。我想你这个人很会体谅人。”
“那么就请你回答问题吧。”
“你说的是对的。不管你怎么想,我在这种事情上没什么经验。是的,我喜欢阿尔弗雷德,我以为他也喜欢我。我来这儿时非常孤独。当时我丈夫死了已两年。
我孤身一人生活着,没有朋友,我来这儿工作之前,惟一说话的对象就是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
她叙说着她的感受,仿佛已经背诵无数遍似的。
我轻声说:“对于给了你一份工作的人,你当然有理由喜欢他。”
“是的,有一阵我也这么想。我以为他喜欢我。”
我朝福尔摩斯膘了一眼,他坐在书桌后,冲我轻微点点头,示意让我继续问下去。
我说:“对不起,罗斯女士,但是——”
“谢谢你称呼我罗斯女士。有些人可没你这么有礼貌。”
她目视着火苗,苦涩地一笑。
“我这样称呼你是应该的,罗斯女士,用不着谢。你是个聪明女士,在这种事关重大的事情中,我们了解一切细节——”
“你是在怀疑我!以为我企图杀害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你想知道开枪时我在什么地方。”
“一个人在一场暴力行为中受了伤,罗斯女士,我只想让你说说你和这个人的关系。”
她再次瞥了我一眼,嘴角浮上一丝苦笑。
她说:“你对疑难病人肯定也很好,华生医生,因为咱俩的对话你处理得就不错。能面对你叙述事发时我的去向,而不是面对粗鲁的警察,真是我的幸运。好吧,我告诉你。我刚来这儿时很孤独,甚至有些绝望。每周三个上午能与成年人接触对我来说比挣钱更重要;当然我是个军官的寡妇,在抚恤金之上再有点补贴自然很好。
跟其他雇员相比,我见到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的机会最多。他和蔼体贴,对我在办公室的工作很满意。”
她停下来,我于是催促道:“后来你们的关系就发展得比较密切了。”
“你真委婉,医生,”她的苦笑仿佛是内心深处的痛苦强挤出来的,“现在回过头来看,当时发展得很快。我当时太容易被人俘虏了。以后绝不再会如此。总之,是阿尔弗雷德给我的教训。是的,我们的关系正像你说的,‘发展得比较密切了。
’我深爱着他,他说他也深爱我。相互追求了一段时间后,我以为我俩会走向婚姻。”
“但事实没有那样。”
“没有!”我从来没听过有人怀着如此深刻的仇恨说出过这两个字。我觉得她的声音有如一颗射出来的子弹,震得房间嗡嗡作响,尽管我要道出我的比喻,福尔摩斯准嘲笑我过于戏剧化。
“阿尔弗雷德说他特喜欢我,但其实不是这样。他深爱的只有高尔夫球。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觉得很荒唐,是一个被抛弃的女人的反应,因为一个人怎么会深恋高尔夫球呢。但事实确实如此。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简直对高尔夫球发了疯。
这一点别人也发现了,但我为此付出的代价最大,也许他陷入目前的危险就跟他痴迷高尔夫球有关,千万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说不清。但我晓得他的痴迷已到了不正常的程度。”
她的推理有点荒唐,我想她也知道。然而她讲得却极富情感,因而使她的信念像小屋里的炉火一样灼热得令人无法抗拒。她两眼紧盯着火苗时,坐在桌后的福尔摩斯问:“罗斯女士,昨晚5 点半你在什么地方?”
这个穿一身灰色服装的女人没有暴跳如雷,没有从椅子上蹦起来扑向福尔摩斯。
克里斯托贝尔罗斯只是平缓地说:“我和女儿呆在家里,正在吃晚饭。为了让你省事,我还可以主动告诉你,没有哪个成年人能证明我的话,此外我也不想让你问我5 岁的孩子她妈妈说的是不是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