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我应该表示一下我的态度。“这样做虽为集体着想,却有失明智。谁也比不上我崇拜我同事的能力,但警方的人力是独一无二的。类似这样的暴力犯罪,他们可以派来一班人马。他们还拥有犯罪团伙的档案记录,知道这一地区谁曾犯过罪,甚至掌握谁能搞到枪的情况,你对自己的安全过分谨慎了,我强烈要求你——”
“这位先生一心想依赖我们卑微的服务,把命运交到我们手里,你就不该泼人家的冷水华生。警方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你记录我的一些小成绩时,不也写下了他们犯的错误么?令我吃惊的是,你竟然对他们的效率还如此充满信心。”
我深叹一口气。“福尔摩斯,你既然这么说,我就不怕得罪你了。你有时过于自信,简直到了傲慢的地步。两个礼拜前你还对我说布里莫尔先生不会有人身危险,今天他却险些丧命。现在可不是让个人虚荣心干预冷静判断的时候。我认为应立即报警,不能耽搁。你尽可以继续你的独立调查,但——”
“很好,华生,你说出了你的看法。虽然有些逻辑,但我不能同意。让我们由受害者做决策吧。布里莫尔先生,鉴于我朋友的建议,你是否想重新考虑一下,把警方的力量调遣过来?”
布里莫尔轮番看着我们俩的脸,说:“不行。我已跟会员们达成共识,不报警,我要恪守这个协议。虽然华生说你低估了危险,我仍十分信任你,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笑笑,是那种“我早就知道是什么结果”的讨厌的笑容。接着他说:
“那我们就抓紧时间检查出事地点吧。”
他倔傲地朝大门方向转过身,手臂一挥,示意布里莫尔在前方带路。
我们在俱乐部里沿着布里莫尔几小时前曾走过的路走去。穿过走廊时我们从厨房门口路过。我见厨子马歇尔勒布朗望着我们走了过去。他阴沉着脸,充满敌意。
餐厅里已无人,所以他的活可能已干完了;我猜想他仍呆在厨房里,就是想看看福尔摩斯接手这个案子后会有何进展。毋庸讳言,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得找他谈话。
屋外一片阴云,低云在一弯新月前迅速掠过。我本来以为确定一下事发的确切地点就行了,没料到福尔摩斯突然拿出一盏牛眼灯,灯柱将紫杉树照得雪亮。黑暗之中骤然出现光亮令人眼前为之一震。出事的地点十分狭窄,后面是高大的俱乐部主楼,两旁是紫杉树,小道的宽度超不出4 英尺。即使正午时分这个地方也一定很阴暗。
福尔摩斯让布里莫尔尽量站在他被手枪击中时的地点,他则按照布里莫尔的描述,前前后后地寻找杀手出现的位置。他让布里莫尔尽量把位置站准确,并告诉他凶手逃跑的路线。我不免对秘书长感到同情,因为他必须再重温一次那个可怕的时刻,因而表情变得越来越紧张;但我过去见过福尔摩斯勘察犯罪现场,知道他的方法。
我们在//那个阴森森的地方足足呆了有15分钟,只有福尔摩斯晃来晃去的手灯替我们照明。最后我们走到了场地主管的小屋跟前,我才松了口气,几个小时前,布里莫尔就是在来此处的途中受的伤。不言而喻,这个钟点小屋早就上了锁。我突然发现,凶手要是来自这个小屋、俱乐部主楼或不远处的球童主管小棚,开枪杀人是再容易不过了。这一区域内的任何人都可以等着布里莫尔,开枪向他射击,然后在人们赶到现场调查之前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当然他也可以完全逃离这个区域。布里莫尔对我们说,与球场平行的宁静马路离此处也不过40码远,中间只隔着灌木丛。
我们再度回到俱乐部主楼,福尔摩斯宣布当天工作结束,一切都等次日再说。
布里莫尔这时已显得很疲倦,他因失血,又带着我们转了一圈,就算他身体再棒,也会受到伤口的影响。
“要是这里没人陪你,我们就得把你送回家。你不能冒险一人走,否则会晕倒的。”我说。
“我们当然得把伤员安全地送回家,”我的同伙欣然地说,“你受了伤,我们还麻烦了你这么半天,布里莫尔先生。”
他从斗篷里掏出呼叫马车的哨子,又跑到外面的黑暗之中。我听见一声幽咽的长长的哨声,少顷,他又回到秘书长的办公室,说马车已等在了门外。福尔摩斯调查时十分粗俗无礼,这时却非常体贴慈悲,令我很高兴。
然而我知道,他的体贴自然还有别的原因。我俩在外面等布里莫尔出来时,他悄声对我说:“通过对与罪行有关的人的家庭环境的调查,能了解不少情况。这对嫌疑人和受害者都一样华生。布里莫尔到目前为止还很少谈及他的私人生活,所以了解一下不仅能知道他的生活方式,或许还能摸清想害他的人是谁。”
他戴上出城时乐意戴的猎鹿帽,拉下盖住耳朵,然后裹紧披风惬意地坐进马车后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