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我的同伴便从座位上跳起来,穿过大堂朝门口走去。
福尔摩斯经常这样情绪多变,我已习以为常。回过头来看,在海洋饭店里的小憩其实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福尔摩斯同许多好动的人一样,极会利用时间休息;昨晚他没怎么睡,但今早他却料到他匆忙赶来此地欲阻止的暴力行为在上午不会发生,于是便抽空放松了一下。我特希望他向我解释一下他的意图,但那不是他的作风。
福尔摩斯此时问我选手们更衣和吃午餐的地点在哪儿。1896年时,职业选手不允许进入俱乐部会所,但附近有他们更衣的帐篷。我了解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他一般跟职业选手在一起,在三威治时就是那样。他觉得在球场上人人都应平等,我很佩服他这一做法。福尔摩斯仔细研究了一下挤满选手和球童的球场地理情况。
他见我已等得不耐烦,便同意马上去找阿尔弗雷德。
我们按照发号员的提示,很快就找到了布里莫尔。果然,全国最耀眼的高尔夫球星哈里瓦顿周围围满了他的崇拜者。瓦顿在15号球区,我们赶到时,他刚好切削了一个漂亮的球,围观者掌声雷动。不言而喻,那些苏格兰人肯定希望瓦顿也是苏格兰人,但因他高超的技术使苏格兰人喜爱的高尔夫球得以普及,他们同样也很爱戴他。
我在瓦顿前面的球穴看到了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他的周围也围了一些人,人数不那么多罢了,我们走近时,他也击了一个引起欢呼的漂亮球。我得意地对福尔摩斯说,阿尔弗雷德心理素质不错,面对强手毫不畏惧。我的同伴说,这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颇像句格言。他的话我没弄懂,但我以为是因他不懂高尔夫球的缘故,而我这一个月来却庶几成了这方面的专家。
选手们已进入平坦球道,阿尔弗雷德仍旧紧追第一名不放,而其他许多优秀选手则已被淘汰出局。我禁不住对身边的人说:“阿尔弗雷德的高尔夫球打绝了!我跟他较量过,他为此次比赛着实下了不少功夫。看来他是不会轻易认输的,今天下午最后一轮他肯定会一拼到底。tp”
福尔摩斯听到了我和别人的交流,朝我不满地膜了一眼,但什么也没说。对观看比赛的球迷来说,今早真是大开了眼界。我们吃早饭时曾落了几次雷阵雨,但眼下已晴日当空,虽有风,却异常温暖。这次阿尔弗雷德又穿上了褐色的花呢服装,我觉得这身服装才更适合他打高尔夫球。也许乔治杰克逊在三威治穿着浅绿色衣服不幸地吃了枪子后,阿尔弗雷德就不再想穿那身扎眼的服装了。
他越打越好,看他的观众也越围越多,连俱乐部里的人也都出来目睹他的球技。
他能死死咬住,与职业选手抗争,我想正是他吸引俱乐部会员们注目的原因。
我正看得带劲,一只手抓住了我胳膊。
“拿着这些,华生,”福尔摩斯将他的披风和猎鹿帽递给我,“等他打完这轮后一直盯住他。”
我还没问怎么回事,他就迈着两条长腿走了,与一个小时前他松散怠惰的神情相比,他的动作中多了几分紧迫感。他从我视线中消失后,我感到心跳加快了速度。
我又摸了模军大衣内衣口袋里的手枪,这已是我们来到缨菲尔德后我第四次查看手枪了。
阿尔弗雷德又击完一个球后,显出疲劳的神色,我没有随着一群观众拥上去庆祝他。现在最好不要分他的心,因为他得草草吃完午餐,然后继续下午的最后一轮比赛。然而我得紧紧尾随着他;如果福尔摩斯说他现在需要保护,那么此时便是最关键的时刻。
阿尔弗雷德在记分册上签了名,将其交给记分员。当时没有记分显示牌,只能由记分员每隔20分钟将比赛成绩用纸贴在记分篷的外面,所以篷外往往十分拥挤。
不一会儿阿尔弗雷德从篷子里走出来,因得知了自己的成绩而喜形于色。泰勒出场比较晚,仍在打着,目前只有哈里瓦顿稍胜他一筹。从形势上看,早上这轮比赛到吃午饭时,阿尔弗雷德排名第二是不成问题的了。
我焦急地四下张望,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福尔摩斯,但到处都不见他的影子。
我不敢太分心,因为正是午餐时间,围拢阿尔弗雷德的人很多,说不定里面就有那个神秘的刺客。
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喜气洋洋地对他的球童说:“上午咱们干得不错,鲍布,你拿上球棍,去吃点东西吧。”
于是球童便跑到海洋饭店前面的煎饼摊前排队买吃的去了。我紧紧跟在阿尔弗雷德身后,生怕人群里什么人跳出来害他。这个任务很艰巨,因为人太多,故而我把手枪放到了侧兜里,一只手紧握着它。幸好他没看见我,否则我就得挤上前和他说话,那样我就没法留意周围的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