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早已蹿到了火车站售票窗口前,回头冲我嚷道:“我们得赶上晚班车,华生,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流血事件,甚至凶杀!”
我们勉强地从舍斯克劳斯坐上了北上的末班车。
我们冲过检票口,来到站台上时,火车车厢的门已经关上,发动机冒起了黑烟。
当我们踉踉跄跄从最后一扇开着的门跳进车厢内时,侍卫已举起了小旗子,吹响了哨声,火车发出一声巨吼,轰隆隆慢慢驶出了车站。
我俩单独拥有一个头等车厢,厢内的弹簧坐椅十分舒适。这一天过得紧张而劳累,坐进车厢后,节奏分明的轮子声便起到了催眠的作用。福尔摩斯睡没睡着我不知道,反正我进入梦乡前记得他瘦削的脸庞紧贴着窗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外面昏暗的灯光。我对福尔摩斯的想法一无所知,仍兀自为我们朋友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的安全担忧着。
我一觉醒来后,发现窗外已经下起了雨,福尔摩斯的目光仍紧紧盯着窗外。我省了一眼手表,见星期四已让位给了星期五。我把我这边的窗帘拉下,又裹紧大衣睡了起来。在印度服兵役时,我学会了在各种环境下人睡,发现这实在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本事。凌晨一点钟,我又陷入沉睡之中。等我再度睁开眼时,天色已大亮,火车正徐徐驶人爱丁堡的郊区。
福尔摩斯仍像昨天晚上那样坐着。他的双腿朝前伸直了一些,眼神却依旧如故,聚精会神地望着市区。火车远还没有进站前,他就将猎鹿帽拉下耳朵,期待着急忙跳下车去。
我和福尔摩斯都没来过缨菲尔德。此地是“高尔夫之乡”,但通过询问我们得知,所有球场都不在市中心,均坐落在20英里开外。于是我们又挤进一辆短程火车,时间虽早,车里却挤满了兴致勃勃的苏格兰人,带着各色食品饮料,准备一睹当天的高尔夫球大赛。他们说话的口音忽软忽硬,显然是从苏格兰各地汇集而来。从他们的谈话中我们得知,今天是公开赛的最后一天,云集了所有高尔夫球界的高手。
他们谈论着各个球手,但一致同意最出色的莫过于英格兰人哈里瓦顿和J H 泰勒。此二人在星期三和星期四的两轮赛事中过五关斩六将,轻松进入最后一天的决赛,将大部分对手甩在了身后。
他们的口音我听起来很困难,于是只竖着耳朵听是否有人提起我的朋友。果然有一个人在提到业余选手也有望取胜时说到了阿尔弗雷德的名字。接着一个看了第二轮比赛的人说阿尔弗雷德打得如何的勇猛;说他实在不是等闲之辈,与职业选手相比毫不逊色。我真想跳将起来,说我认识阿尔弗雷德,但福尔摩斯严肃的表情让我没敢开口。须臾,水泄不通的火车驶入一个小站,一路上我和我的同伴一言未发。
我俩随着人流往检票处挤去时,福尔摩斯问了我一个问题。这还是十个小时以来他第一次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带左轮枪了吗,华生?”他问。
我说:“带了,还装上了子弹。就在我大衣的内兜里。”
福尔摩斯知道,一般情况下我都是枪不离身的,他明知故问,说明他感到事态的严重性。我预感到,当天结束前,要么案子结案,要么还得死人。
我们进入一座早已挤得水泄不通的高尔夫球场,福尔摩斯说:“你得马上找到布里莫尔在哪儿。”
我过去从没观看过公开赛。当时的时间是九点,比赛是八点开始的,这就是说阿尔弗雷德可能会在球场的任何一个地方。我急忙赶到一号发球区,一名选手刚击了一个好球,引起观众们的大声喝彩。从发号员嘴里我得知,阿尔弗雷德已经来到球扬,他是8 点半开始参赛的。
我又赶回俱乐部会所前面,那是我和福尔摩斯说好的会面地点。
“他已在场上,肯定有危险,”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要想保护他,就得赶到他身旁。发号员说他在四号球穴区附近。他说找到他应该不难,因为在他身后参赛的是哈里瓦顿,有一帮球迷跟着。走吧,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用不着着急,华生,你带来的消息不错。我想我们还是先吃点早饭吧。”
令我吃惊的是,福尔摩斯竟领着我离开球场,走进附近的海洋饭店,为我俩要了两份丰盛的早餐,然后悠哉游哉地慢用起来。餐毕,我们退到大厅一角,他点起烟斗,将刺鼻的烟草喷得漫天都是。
我不让他抽,他却说:“这是苏格兰烟草华生。说不定我们坐火车返回前,我还能再买点儿呢。这种烟草的卖主就在爱丁堡市中心。”
此时已近十点半。我说:“行了,福尔摩斯,你有点过分啦!来这儿时你火急火燎的,我不得不给哈德逊太太拍电报通知她我们的动向,这会儿你又好像世界上的时间都是属于你的似的。”
“并非世上所有的时间,华生,这在逻辑上说不通。既然阿尔弗雷德在球场上,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好吧,我知道你对这项体育感兴趣,那我们就去球场看看我们朋友的战绩如何了。等他上午的一轮结束后,我俩就得像两只鹰似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