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遇到案情,福尔摩斯从不顾及礼教,便生硬地说:“你必须让华生医生立刻检查一下你的伤口。一旦罪犯被送上法庭,华生的检查报告将十分重要。”
“谢谢你的关心,但不必了。我们这儿有个医生会员,他已替我做了包扎。他现在不在这儿,但必要时他可以描述我的受伤情况。”
“是这样。那你就把挨枪击的前后经过给我们讲讲吧,布里莫尔先生。不要漏掉任何细节,不管你认为重不重要。”
福尔摩斯抄了把椅子,在离布里莫尔四英尺的地方坐下,仔细盯着他看,就像在显微镜下检查一样标本。
我要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看,肯定特生气,但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似乎仍显得镇定自若,他去贝克街时曾说读过我写的有关福尔摩斯的探案故事,所以可能对大侦探的严密询问早已有所准备。
“事情是今天下午5 点左右发生的。我在俱乐部大楼的后面,正在去找球场管理员主管的路上。我打算告诉他星期六早上一定要修剪好场地,因为那天有比赛。”
我说:“今天阴天,不过那时还是有光线的吧?你被枪击的地点是不是特黑,所以——”
“华生,出事地点我们会去查看的。还是先请布里莫尔陈述事情的经过。”
福尔摩斯像只猎鹰似的朝布里莫尔探着身子,跟我说话时都没朝我看一眼。
秘书长说:“我一会儿就讲完。出事地方的确特黑。那是俱乐部厨房后面的一条小道,两边是高大的紫杉树。小道长不过12码,是从这儿到球场管理员比文的小屋最近的一条近路。我是在小道的尽头遭袭击的,实际是伏击。”
“说说攻击你的人。”
“我没大看清他的模样。他在我前方5 码远的灌木丛里跳出来。我过了一刹那才意识到他正用一把手枪对着我。”
“他说话了吗?”
“没有,一声没吭。他只是用枪指着我,后来开了枪。我只见黑暗中枪口喷出火舌,于是我知道我中弹了。”
“你认为他要置你于死命吗?”
“绝对是。他是朝我心口射击的,福尔摩斯。”
“嗯。那么我得说他的枪法不怎么样,布里莫尔先生。”
“或者说算我走运。他开枪时我可能本能地朝旁边一闪,但一切来得太突然,我根本没法弄清怎么回事。”
“当时你穿的衣服还在吗?”
“我当时穿的夹克就在这个衣橱里,我料到你可能要看一看。”
他拉开立在墙角的一个木制衣橱的门。我瞥见衣橱底部有一些高尔夫球鞋和胶制高尔夫球,福尔摩斯从衣橱上面把挂着的那件夹克取下来。
他掏出放大镜,认真审视着花呢夹克左边袖子上的锯齿状枪洞,还对着烧焦了的边缘闻了闻。然后他点点头,把衣服又挂在钩子上。
“子弹确实是在近距离发射的。”他又低头望了一眼布里莫尔缠着绷带的手臂和上面已发干的血迹。
“你的确走运,布里莫尔先生,正像你说的那样。我们这位神秘的凶手真想打死你的话,你就算是走运了。”
福尔摩斯锐利的目光从布里莫尔受伤的胳膊又转移到他苍白的脸上。
“我敢肯定他想要我的命。”
“他开了几枪?”
“一枪。”
“你知道为什么只开了一枪吗?我认为任何真想杀人的人都是使用自动步枪的。”
“这我可没想过。但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许他以为一枪就能结果我的性命,或者认为我会反击。我当时还真那么想来着,后来看见他用枪口对着我才没动手。也许我当时朝他做出了扑上去的动作也未可知。”
我感到此时也该插一两句话了,自从福尔摩斯粗鲁地打断我关于枪击现场的问题后,我还一言没发呢。
“也许是那个人害怕被发现,他看到已经伤了你的手臂后,害怕你认出他来。
这证明此人可能认识你。”
福尔摩斯宽容地笑笑。“能证明的事多着呢,华生。最明显的就是,不管是谁开的枪,他都不想打到要害的位置。但布里莫尔先生却不这么认为。我想我们该去看看枪击地点了。”
他刚朝门的方向转过身,我说:“请再等一分钟。阿尔弗雷德,你应该先告诉我们一下警方对此事是怎么看的。他们有没有在全面搜索这一地区,寻找凶犯?他们有没有对你说,觉得凶犯可能是俱乐部内部的人,就像我认为的那样?”
布里莫尔正准备尾随着福尔摩斯走出办公室,这时又冲我掉回头来。他虽面容苍白,我仍能看出他有些尴尬。
“我们还没有通知警方呢,华生医生。我希望这事由歇洛克福尔摩斯来处理,而且我已说服了事发时在俱乐部里的几个会员,从布来克希斯高尔夫球俱乐部的利益出发,这样做是最佳选择。谁也不想让有关俱乐部耸人听闻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我更不愿意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