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傻眼了,糊里糊涂让格雷肖特签收了纽伯格的骨灰瓮。我们在那儿站了很久才开始说话。最后,就在火车准备开回格拉斯哥的时候,福尔摩斯说:“啊,他已被火化了!据我所知,爱丁堡没有火葬场,这就是必须把尸体运往格拉斯哥的原因。格雷肖特,难道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律师非常尴尬。“一点儿也不知道。我得把他的遗嘱再看一遍。真对不起,福尔摩斯先生,全是因为我的粗心大意才出了错。”
我们在苏格兰皇家旅馆开了房间,这正好就是拉斐特生前住的旅馆。从员工嘴里很容易打听到有关纽伯格的情况,但大多数是说他那些跟狗有关的怪癣。女服务员们滔滔不绝地讲述她们每天早上得如何整理狗的那张专用床,如何更换印有狗名缩写的丝绸床单。男服务员们则乐此不疲地谈论狗餐的许多道菜是怎么上的。其中一个说道:“是啊,他们告诉我这可爱的小东西是死于中风,但我认为她是被宠死的。你说呢?”
我们一面安慰急得快要发疯的格雷肖特,一面吃了点冷禽肉,喝了一点口味尚可的霍克葡萄酒。格雷肖特已把纽伯格的遗嘱初步读了一遍,情绪激动地说:“我不仅把火化一事搞错了,而且还帮着把那具尸体确认为纽伯格的。”
福尔摩斯安慰他,但我看得出来,这样做也是想打听更多的情况。
“得了,亲爱的老兄,你没有理由认为那具身上穿着大拉斐特戏服碎片、手里握着剑的尸体不是纽伯格。至于那些失踪的钻戒,我想可能不是被人偷走了,而是还在真纽伯格的手指上,只是我们还未找到。我们还是回剧院去吧,看看能否发现别的什么。不管怎么说,我也得把骨灰交到那个尊敬的麦克劳德督察手上。”他的话隐隐透出一丝嘲讽的口气。
我们步行回剧院,一路上福尔摩斯执意要把爱丁堡的风景讲给我们听,对这些其实我比他更熟悉。但我知道,他跟往常一样,表面看上去很疯狂,而内心却很理智。我对他太了解了,知道他正盘算着回到帝国剧院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他坚持要把柳条箱打开,这样骨灰瓮就更便于携带。他把它放进我钓鱼专用的纤维购物袋里亲自提着。格雷肖特看着他把袋子在手里晃来晃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麦克劳德督察看到我们又出现在帝国剧院后台上,不太高兴。他大声喊道:
“嗨,福尔摩斯,你的小袋子里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是这个惨剧的线索吗?我之所以称其为惨剧,是因为它并没有什么神秘之处。”
福尔摩斯从袋子里拿出骨灰瓮,说道:“但是有个问题不清楚,亲爱的麦克劳德。我必须把这些骨灰转交给你,据说是西格蒙德纽伯格的或者说是大拉斐特的,你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督察接过骨灰瓮,说道:“这么说,他已被火化了。好吧,这样事情就更简单了。看来我们再也不用为他的尸体操心了。”
福尔摩斯厉声说:“先生,尸体也许能给我提供一些我想知道的东西。这些骨灰却什么都不能。我打电报是想要回尸体的。”
麦克劳德勃然大怒。“你插手我的案件,又打电报叫人把尸体送给你?老兄,你无权这样做。幸亏尸体对我再也没有用了,管它火化还是没火化!”
对付这个性格暴躁的苏格兰督察,歇洛克福尔摩斯是冷眼相视,表现得很平静。他说话语气坚决却又不失礼貌。他说:“首先,先生,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尸体对你不再有用,那么我代表我的客户格雷肖特先生要回骨灰又关你什么事呢?不过,亲爱的麦克劳德,在你回答之前我再说一句:你仍然应该寻找纽伯格的尸体。”
麦克劳德双目圆睁,气冲冲地说:“老兄,你真疯了,我手里拿着他的骨灰呢!”
福尔摩斯说道:“最后当你找到大拉斐特的真尸体时,你就会明白我讲这话神志很清楚。我是说,如果你找到的话!”
督察把骨灰瓮交给手下,做了个解散的手势,就离开了我们。经过一番搜寻,我们从原来豪华的长毛绒翻椅中找到了三个还能坐的位子。在我们身后一两排可坐的座位上仍然坐着一些人,毫无疑问是在恭候麦克劳德的盘问。同我们上次看到的相比,中间多了两张新面孔。其中一位满头白发,留着海象般的胡子,身穿似乎价值不菲的大衣,镶有天鹅绒饰边的领子为了挡风而翻了上去。另一位年纪轻一些,穿着深色套装,夹着一个公文包。凭猜测,我想说他是年长者的随从。格雷肖特马上认出了他们,挥了一下手,好像是打招呼。那位气度不凡者敷衍地朝他点点头,与看上去像管他们的那个警察叽咕了一阵。显然,他获准离开一会儿。他示意那个年纪轻的跟着他,向我们坐的地方走来。
格雷肖特向他介绍我们时,我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爱德华莫斯爵士,请允许我向你介绍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医生。”他接着说道,“这位先生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连锁大剧院的老板兼经理。这家曾经富丽堂皇的帝国大剧院也在他的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