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问道:“你是说,火是从狮笼子开始的,而不是传说的那样,来自于那个挂着的灯笼?”
他说:“肯定是从笼子开始的。不到几秒钟,浓烟滚滚,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我蹲在原地一直未动,直到热得受不了才走开。我拼命想沿着进来的那条路逃出去,可是有些圆木柱烧着了,把我的退路给断了。绝望之中,我又掉头想从小门出去逃向观众席,但接下来我要讲的事太不可思议了。火光突然一闪,我看得一清二楚,路又被狮子拦住了!”
听了这话,我们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我问道:“那么,狮子已经逃出来了?”
他回答说:“显然是这样。而且我也看得出来,这个倒霉的动物确实烧着了,至少说它的毛已烧着了。它用后腿直立起来,两只前爪不停地向我挥动。我似乎看到它爪子一闪一闪的,发出可怕的光来。我是既害怕大火,又害怕狮子。但现在回想起来,是狮子救了我的命,因为我只有一条退路,只能退向防火幕。我往后退着,心里很害怕,暗想我肯定会被烤焦的。我一直退到发现有一个缺口,因为防火幕没有完全降到位,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我设法从幕下爬了出来,进了乐池。一到较为安全的地方,我就看到火舌沿着我刚才逃生的缺口席卷而来,真是千钧一发。”
麦格拉思似乎讲完了,格雷肖特第一个发问,他说谁回答这个问题都可以。
“那狮子是在打手势说边门封死了,这可能不可能?”
福尔摩斯冷冷一笑。“我想不可能。不管这个狮子多么聪明,对猫科动物来说,不可能有这样的表达能力。”
格雷肖特说道:“但它很聪明,又回到了笼子里面!”听了这话,连我也忍俊不禁。
福尔摩斯说道:“啊,你突然发现了真正的神奇之处。狮子是怎么又回到那个烧得面目全非、几乎要熔化的笼子里的?不过,我不能老是冷嘲热讽的。很显然,那狮子根本就没离开过笼子,它在里面被烧死了。”
麦格拉思反驳说:“那你是怀疑我讲的话喽?”
福尔摩斯摇摇头。“不是。我相信,你对我们所讲的事情,你自己肯定很有把握。但也许是另外一头狮子,爪子会发光之类的!”
麦格拉思说道:“那它当时怎么了?”
福尔摩斯笑了笑,态度非常和蔼。“这个问题我现在还无法回答,亲爱的麦格拉思。不过,你告诉我们的事可能很有价值。”
格雷肖特、福尔摩斯和我一行三人来到苏格兰皇家旅馆吃午饭,饭桌上我们自然又讨论了上午的发现。当我们在仔细阅读我做的笔录和格雷肖特随身携带的纽伯格遗孀的复印件时,服务员领班在附近徘徊。我们美美地吃了欧芹沙司煮格兰湾鳍鱼,又吃了苏格兰苹果,还有上好的葡萄于布丁加蛋奶沙司。我们喝着一种口味平平的阿尔萨斯酒,把菜全吃光了。这时,那个领班故意清了清嗓子,过来问道:
“先生,你们认识坐在左边第二张桌子旁的那位先生吗?他也是从伦敦来的。”
福尔摩斯笑着回答说:“亲爱的老兄,在那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里,简直有数百万人挤在一起,我不可能每个人都熟悉;就像你一样,你也不可能认识老里基镇的每一位居民!不,我不认识那位先生。”
领班躬了一下腰表示歉意,说道:“这位先生名叫威尔戈德斯通——”
但我朋友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名字我不可能知道,但我看出他在一家大商店上班,而且可能是个管理人员。”
领班听了一愣,说道:“啊,是的,你说得对,可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是霍尔博恩的加米奇商店的部门经理!”
福尔摩斯说:“他穿的衣服质地相当好,价格不菲。不过,衣服虽然很新,款式却是十年前的。他的亚麻衬衫尤其不起眼,不适合他这样年龄的人穿。尽管他已开始秃顶,可他最多不超过三十五岁。袖扣、甚至领带夹和表链都经过挑选,与衣服颜色混为一体,一点也不显眼。他是按专业店员的要求打扮自己的,目的是让顾客有一种优越感。我注意到,他进来时走路的样子像店员,正如你走路的样子像服务员一样。当你欠身把他领到他的桌子旁,他没有说话,但把头稍稍偏了一下;这是店员的典型动作。”
领班仍然半信半疑。“没错,但你怎么知道他是管理层的呢,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微微一笑,说道:“他来苏格兰皇家旅馆这里吃饭,这就是你问题的答案!好,安格斯,请你给我们来一大壶上等的咖啡,再替我向戈德斯通先生问候一声,问问他是否愿意坐到我们这里来,好吗?”
威尔戈德斯通先生的确只有三十二三岁,秃顶有点太早了,额头上还留有几根头发,表明他的头发曾经是往上梳的。他来到我们桌旁,向我们做了一个姿势,也就是福尔摩斯对领班说的那种习惯动作;把头稍稍一偏,像是表示询问。他长得很瘦,脸上颧骨轮廓分明,眼皮重垂,神情像只老鹰。他一面自我介绍,一面狡黠地逐个打量我们三人,那样子表示他时间有限。我们三个都分别与他握了握手。福尔摩斯请他坐下来喝杯咖啡,他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