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的脸上果真出现痛苦表情了吗?不,她是没有感情的。“爱情”、“悲痛”、“苦恼”、“失望”,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些单纯的字眼。
尽管这样,她的神态还是有些异样。会不会是思维过度,损坏了电脑?
佩拜尔担心地把手搭到她的肩上。
“怎么啦?娜塔莎。哪里不舒适?”
娜塔莎一动不动,沉默不语。
佩拜尔越来越不安了。他望着娜塔莎的眼睛,那眼睛却象往常一样闪烁光辉。他慈爱地摇着她,忧心忡忡地说:“快回答我,娜塔莎。你在想什么?如果是语言装置出现故障的话,那就握住我的手。”
她垂下的双手纹丝不动,有气无力地开口说:“我不想再思考下去了。我的所见所闻已经够多啦。请切断我的电源——永久地切断吧。假如您是我的朋友,就请接受我这唯一的请求。”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佩拜尔嘟哝着,“只有当你发生故障时,才能切断电源。如果哪里不舒服,就用手指指。”
“如果我是人,我就会指指心脏这个地方。然而我是机器人,即以只能指额头,这里边毁坏了。”娜塔莎缓缓地回答。
“坏了!不可能。你不是依旧在说、在听、在看、在想吗?到底哪儿坏了?”
“生存下去的意志被摧毁了,懂吗?我既不想再当机器人娜塔莎,也不愿意再想威廉先生的事了。请切断我的电源。您是人,应该有感情。您不认为我可怜吗?”
“当然可怜,娜塔莎!不过别要求永远切断电源。我不能这样做。即使我说你发生了故障,别人也会来检查你,发现并没出现什么异常。请再一次执行你的任务吧,娜塔莎。为了我,请你这样做吧!也许我错了,不该议论威廉的事,为这或许损坏了你的思维装置。假如威廉提议与你一起逃跑而决非出于别人的指使,那对你将有所安慰。”
“不是由于别人的命令?”娜塔莎面对着佩拜尔,“这么说,您刚才对我撒谎了?请回答。我想知道真相。”
佩拜尔神色尴尬,手足无措。
“真也好,假也好,随便怎么讲都无所谓。娜塔莎,为了探知真情,有时不免要说谎。我不能不写报告书。为此,需要你的协助。然而你拒绝了我。为了启发你说出真话,我不得不按照我自己的臆想胡诌了一通。”
“您是个有感情的人,却对我这样的机器人扯谎。对您来说,怜悯只是一句空话。您没有想过,您的谎话可能会损害我敏感的思维装置吗?您说过,您是我的朋友,可您的行为称得上是一个朋c友吗?您的脑海里充斥着写出报告,以讨得大人物欢心的欲望。您是位杰出的科学家,可在他们的权势面前,却简直伸不起腰来。他们下令生产原子弹,您明明知道这会把您的同类置于危险境地,可您还是默默地听命照办。”
这位老科学家佩拜尔的脸容刹那间变得毫无血色、苍白得可怕。他把两手攥到一起,举向天空,祈求说:“求求你,别再说下去了,娜塔莎。已经近八点了,观众该进馆了。如果你的话传入外人耳里,会引起各种荒唐的议论,对你、对我都非常不利。我只是要完成自己的任务而已,这项任务就是写报告。不过,今后我还要跟你做真正的朋友,所以在报告书上,就写娜塔莎跟威廉交谈了一些有关观众反应的话题吧。”
“又要撤谎吗?假如您这么写,我要向全体观众宣布您撒谎。我想让他们了解真情。是的,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威廉和娜塔莎两个机器人彼此发誓要友好。虽然威廉眼下不在场,可我正在考虑他的事。他也会正在考虑我的事。在我俩中间,既没有国境线,也没有东、西方之间丑恶的竞争和仇恨。只要我们的血液——电流还在我们体内流动,我们就会凭借人类正在丧失的友情而紧密地连结在一起。”
娜塔莎结尾的话,响彻了整个展馆大厅。
佩拜尔以惊异的目光呆望着娜塔莎。娜塔莎最后的一句话,还在他的耳畔轰鸣。
“凭借你们人类正在丧失的友情而紧密地连结在一起?”
佩拜尔深深地陷入沉思之中。他走出了大厅。在展馆入口处,许多观众正等待着进场。
他仰望苍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侍立在一边的部下发出命令:“拆除娜塔莎的铁笼子。毁掉它,从这里搬出去。娜塔莎不再是囚犯了!”
这意想不到的指示,使他们震惊得张大嘴巴,面面相觑,但也只好立即执行。
二十、来自莫斯科的紧急电话
所有的报纸都以醒目的特大标题,在头版头条刊载了这一重要消息。
娜塔莎从铁笼里获释!
苏联拆除了机器人的牢笼!
具有国际意义的重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