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AE三号正在设法摆脱自己。在这之前,他横穿马路分开杂沓拥挤的人群紧追不放。即使在地铁万头攒动的纷乱人流中,他依然没有放弃追踪,执拗地紧盯着自己的猎物。他打算在这里逮捕这个间谍。
长期以来,他一直在监视这个化名为德比特琼森的间谍。他们曾闯进过德比特的公寓,可这家伙却从窗眼顺着特备的梯子溜了。从那以后,他们始终在搜索AE三号的匿身之所。
电车虽然还停在月台上,但立即就要发车了。列车一旦开动,在两小时前偶然发现的猎物就会重新消失在大城市的杂沓纷乱之中。
穿蓝色风衣的人紧跟在间谍后面疾跑。追捕者和被追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接近。只差三级楼梯了!AE三号纵身窜下梯级,向最近的一节车厢冲去。电车的自动门正在缓慢关闭。
追踪者伸手抓了个空,脚底一滑摔倒了。
间谍使劲一跃,从关了一半的车门中硬挤进去。电车开动了。
摔倒在地的追踪者奋力跃起,目光扫视着眼前闪过的每节车厢。他发现自己已无法登上电车,于是急速转过身来向楼梯口奔去。
AE三号神色忧郁地凝视着在窗外隧道的内壁上飞速闪动的车影。他象一个即将溺死的落水者,在拼命地挣扎喘息。他精疲力尽,几乎站立不稳。他想,一旦支撑不住而昏倒在车上,乘客们必定会把自己交给下一站的服务员,所以除了咬紧牙关硬顶,没有别的出路。
旁边一位正在看报的男人瞟了他两次。坐在对面的一位年轻女士也一直注视着他,似乎正准备把座位让出来。AE三号回避她那关切的目光把头转向窗户,对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痉挛失态的面孔出神。
AE三号从自己房间里巧妙脱逃之后,就想方设法要离开这座城市,但始终无法实现。火车站、机场、甚至长途汽车站都布下了天罗地网,所有的通途都受到了严密监视,不管去向何处,情况都一样糟糕。
白天还算好过些,可以夹在人群里东荡西游,混进拥挤不堪的饭店里吃饭,钻入公共厕所里洗把脸、刮刮胡子。可一到夜晚便危机四伏,他蜷缩在大仓库的阴暗角落里睡觉,常被一点点细微的声音惊醒,每晚都几次心惊肉跳地想拔腿逃跑。在这种炼狱般的苦海里,究竟能坚持多久呢?
现在,怀里虽揣着几百美元,可花光后又如何是好呢?也许不用等到囊空如洗,自己就会倒在什么地方啦。当然,此处也有苏联大使馆和领事馆。假如向他们出示苏联公民格里高利理恰绍夫的身份证,肯定会受到保护。然而,不会有这类证件了。他持有的只是美国公民摄影师德比特琼森的假身份证。自己显然会讲俄语,但也无济于事,因为大使馆和领事馆根本不会承认AE三号间谍的存在。此类训令在间谍训练中曾反复强调过,实在使人烦透了。
“如果遭到危险,那就偷越最近的国境外逃!记住,不能依靠苏联的驻外机构!”
电车停了下来。许多乘客在月台上候车。
“在这里下车?太早了。等下一站,或是再下一站吧。奇怪的是,那个跟踪的人为什么不尽快速捕自己呢?是因为尚未掌握确凿证据吗?还是因为那家伙的任务只是盯梢而不是抓人?或者他另行其它任务?管他呢,反正已经甩开他了!”
电车开动了。AE三号暗下决心:“对,要离开这座城市!不过,怎样离开呢?不能乘坐普通出租汽车。还是去汽车公司祖一辆车吧。那样,至少可以开到郊外。在那儿,可以佯装实业家在修理自己的汽车……
“不过,连续几宿睡在仓库角落里,全身的衣服已经邋遢不堪了。必须买一套新衣服和一只有派头的皮包。到观儿去买合适呢?嗯,去百货商店。那么旧衣服又该如何处置?对,扔掉!——”
电车停下来了。又到下一站了吗?AE三号从窗口在外探视。电车停在隧道中,并没进入车站。
“出了什么车?是修理轨道吧。不,说不定与自己有关。”
AE三号竭力故作镇静,可心脏却如铜钟一般轰鸣、振动。
“若在此时打开车门,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还是安份地不动为好。”
在隧道里,有灯火在缓缓移近。
“他们是来搜捕间谍AE三号的。不,是捉拿美国人德比特琼森。快,赶快!必须丢掉这个假身份证,但不能这样惊慌失措地把手伸到皮包里。”
就在这时,车门打开了。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上了车。其中一个喊道:“请问,在前两站电车就要开动的时候,谁看见有人跳进这节车厢?”
坐在对而的那位年轻女士立即盯着他,大声问:“就是您吧?”
站在一旁看报的男子,退后一步赞同说:“没错,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