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馆为了保护娜塔莎不致受损,事先就把她安置在铺有红色天鹅缄的房间里,并用装有铁栅栏的笼子罩了起来。
相比之下,美国馆倒较为尊重威廉的自由。他们只是用金色和蓝色的粗丝绳把威廉四周围起来。但仅凭绳索,仍然不能令人放心,所以又作出如下规定:与威廉晤见,暂时只限美方承认的新闻界人士;提问和拍照须按次序轮流进行;会见要持有许可证。
虽然威廉被新闻界人士纠缠了一整天,但他不仅毫无倦容,而且言行举止越发老练准确了。
进入第三天,威廉表现得与以往不同。
那天,发行量超过几百万册的德国杂志记者用德语跟威廉搭话:“听说您可以用几国语言会话,所以恕我冒昧用德语发问。您对欧洲印象如何?欧洲人的生活方式与美国人是否相同?”
记者打开笔记本,拿出圆珠笔准备记录。
过了几秒钟,听不到答复。记者颓丧地收起了笔:“很遗憾,您不懂德语。”
“不!”威廉操着洒脱的德语回答说,“我身上的翻译装置在变换语种时,需要耗费一点时间。德语的语法繁杂,极其困难。何况我又一直在观察您,因为我是头一次见到真正的德国人。我认为,德国人的身体是由两部分,即东德和西德组成的。”
“这类蠢话究竟是谁灌输给你的?被分成两部分的不是德国人的身体,而是国家。实没料到,竟会听到你这种无礼的回答。”
“对不起。我只不过是个机器人。我只能讲出我头脑装置中贮存的知识。如果我说错了话,那是我的导师——物理学家拉姆先生的责任。不过,我想请教一下,据说欧洲有许多国家,这是真的吗?”
“是的,在欧洲有许多国家。”
“我真不明白,欧洲各国干嘛要互设边界、各用不同的语言呢?这不是愚蠢的举动吗?居住在美国的法国人、德国人、俄国人、斯堪的那维亚人、西班牙人、希腊人、意大利人,他们互为邻舍,全都操英语,全是美国人。为什么欧洲各国不合并呢?一旦合并,那就不需要国境而组成一个叫做欧洲的国家了。”
德国记者兴致勃勃地聆听着。
“这么说,您赞成欧洲各国并为一体?”
“我是机器人,我要合理地思考问题。我认为应该尽早地合并起来。听拉姆先生说,在欧洲曾发生过数次恐怖的战争。假如合并了,就不会再有那种战争了吧?您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回答吗?”
记者起劲地速记着威廉的高论。这时海德馆长暗示说时间已到。
记者赶忙说:“只有一个问题再请您回答,威廉先生。您怎样看待苏联馆里的娜塔莎?您认为您比她强吗?”
“关于娜塔莎,我仅从别人的谈话中听到过。不过,我想找机会见见她——”
威廉无法再讲下去,因为海德过来用英语对记者干涉说:“请您不要再耽搁下去。除您以外,还有许多人正等待晤见哩。”
“没关系,”威廉直率地代记者回答,“让他们等着吧。我想会见娜塔莎。请这位先生把我领到苏联馆去吧。”
威廉正要从金色和蓝色的绳索上跨过去,却被海德扯住了。
“威廉,你不能离开展览馆。对你来说,这条绳索就是国境线!越境行为是不允许的!”
“我抗议!”威廉激忿地说,“我是个自由的美国机器人。假如您阻止我去苏联馆,那就是侵犯公民权。我连这种事情都知道,您会吃惊吧?埃利奥特教授教会我许多关于公民权的事情。我重申要去会见娜塔莎——”
“不行!”海德气愤地叫嚷起来:“你并不是美国的公民而是个机器人。我是你的上司!”
在刹那间的惊愕之后,威廉迅疾地转向记者:“您懂英语吧?请您作证,海德先生侵犯了我——一个自由美国机器人的自由行动权利。请您以人权的名义,向联合国控诉他强加给我的非法限制。”
接着他又面向瞠目结舌的海德说:“这对您来说肯定是不利的。因为苏联也加入了联合国,他们是被压迫者的朋友,并且把许多民族从资本主义的羁绊中解救出来。他们也会成为我的朋友。”
海德手足无措,慌忙追问:“这是谁教你的,是拉姆,还是埃利奥特?你必须如实坦白。”
“我不会说谎。这些话,既不是拉姆先生,也不是埃利奥特先生教的。此人就是昨天下午会见我的那位苏联记者。您也在场听着呐。”
“我不懂俄语。”海德转向在旁笔录的记者,辩解说,“准是那个家伙在播弄是非。在这以前,威廉柔顺得就象一只羔羊,即使在持有异议时,他也是相当耐心的,绝不象现在这副模样……”
“记者先生,我刚才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也请您把它记录下来。”威廉对德国记者说,“苏联记者说,美国人称我是美国人的发明,纯属谎言。美国科学家是根据苏联的设计图制造出我来的。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我不是美国的、而是苏联的机器人。请您把刚才的事转告苏联方面,求他们把威廉从压制者海德的魔掌中解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