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尔摇摇头说:“把握很难说,但我想应该试一试。”
说实话,上冰后,鲍尔和他的副手瑞克就成了我们的主导和希望。特别是鲍尔,这是第三次带队向北极点进军。他在冰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周密指挥,前后关照,烧火做饭,修理雪橇,无所不干,无所不包,走的路比别人多得多,干的活比任何人都要好。每逢危险的时候,他总是冲在前面;每逢困难的时刻,他总是挺身而出。特别是滑起雪来,更是大展雄风,转眼之间,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使人看了瞠目结舌,觉得他的滑雪不仅是一种生存手段,而且堪称艺术表演,真可以说是登峰造极,冰上一绝。再加上他那强壮的体魄、顽强的意志、乐观的精神、诚恳的态度,每到危难的时候,他会哼起小曲,使你觉得信心倍增,无所畏惧,只要他在场,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挡住前进的去路。想到这里,我便点了点头说:“那就干吧!”但心里仍然在嘀咕:“亲爱的鲍尔,这次就看你的了。”
鲍尔找到了一块浮冰,也不过几平方米,一下子跳了上去,利用滑雪杆作桨,就像撑船似的,使那块浮冰移动起来,向另一块更小一点的浮冰靠近。这时,瑞克也跳了上去,他们将拴狗用的螺丝钉拧进冰里,把两块浮冰用绳子连接起来,以免它们漂走。慢慢地,两块浮冰便按照他们的摆布,搭成了一座浮桥,但不够宽,两边都有一段空隙。这时,刘少创、李栓科、赵进平、毕福剑也都跳了上去,浮冰立刻沉了下去,他们双脚都已浸到水里。刘少创眼疾手快,几步蹿到了对岸,用绳子将浮冰拴住。毕福剑跳了过去,用电视摄像机拍下了这一惊心动魄的场面。然后,我们把狗卸了下来,它们一看这阵势,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死也不肯往前走,只好连拉带拽,把它们扔上去,运到了对岸。
关键的时刻到了,那么小小两块浮冰,站上几个人就会往下沉,它能浮得起载有几百千克物资的雪橇吗?如果雪橇落水,不仅食品、帐篷、枪支都将全部损失,而且,更加可怕的是,惟一能与外界取得联系的无线电台也将沉入海底。那时候,吃没得吃,住没得住,外界又不知道,不可能来援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此时,每个人心里都七上八下,但谁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的顾虑,退路已无,只有拼死一试,于是大家齐心合力,首先把浮桥固定好,然后慢慢地将雪橇推了上去。这时,浮冰迅速地倾斜,雪橇眼看就要滑落下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几个队员急中生智,赶快跳到浮冰的另一头,虽然脚都浸到了水里,但浮冰却渐渐地恢复了平衡,就在这短暂的一瞬,大家一拥而上,把雪橇一个个飞快地拖到对岸去了。刚要松一口气,队伍中美国的探险队员瑞卡多慌忙一跳,一下子掉进水里去了,幸好他抓住了一块浮冰,才没有沉下去,李栓科和刘少创几步蹿了上去,一把将他拽了上来。只见他脸色苍白,全身发抖。
当最后一名队员张军也平安地渡过来时,大家高声欢呼起来,终于闯过了鬼门关,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然而,更严峻的挑战还在后头呢。
4月29日早晨,我们的位置在北纬8857′45″。按照计划,我们今天要跨过北纬89大关。然而,天却愈阴愈沉,风也越刮越大,并且飘起了雪花,打在脸上,针扎似的疼痛。冰情也越来越坏,起伏很大,冰堆如山,裂缝纵横,破碎得很厉害。经过一阵艰苦努力,到下午我们已经接近了北纬89。正在高兴之际,鲍尔却突然紧张起来,只见前方昏暗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浓黑的乌云带,云海相连,像堵铁壁。他先是爬上了一座高高的冰山,向远处张望了一阵子,然后下来告诉我说:“你看到那条黑色的乌云带了吧,那就是water sky,即水色天空,我们已经走到剪切带了。那乌云就是海水蒸发而成的。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到前面探探路。”说完便匆匆而去。
过了大约不到一刻钟,只见鲍尔从冰山丛中左冲右突,急驰而回,还未到跟前,就喊了起来:“不好!我们已经陷在剪切带里了,冰层破碎厉害,运动很急,北面向东,南面向西,随时都有裂开的可能,我们的处境非常危急。必须赶快后撤!” 听到这里,大家的心都凉了半截,要知道,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来到北纬89线,又要后撤,那沮丧的心情可想而知。但是,鲍尔态度却很坚决,大声吼道:“再不后撤,我们就会全军覆没!”毫无商量的余地。于是,队伍马上掉头往后,大家吃惊地发现,我们刚刚踩出的脚印早已漂移得无影无踪了,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这时,只听见周围的冰层挤得嘎嘎作响,转眼就在我们的面前堆起了一座冰山。看到这种情况,大家一个个目瞪口呆,慌忙逃窜,我驾着雪橇刚刚翻过冰堆,脚下的海水便哗哗地喷了出来,溅了我一身。当时,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是惊讶?是着急?是庆幸?还是怕死?只觉鼻子一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只好赶紧回过头去,迎着刺骨的北风,让涌出的眼泪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