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上去历经磨难的年轻人赶着那辆破马车过来了,他穿着破旧的粗呢衣服。
起初我还以为是我们运气,可等他开口问我们“是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时,我才意识到是福尔摩斯早有安排。
其实,福尔摩斯提前发电报预定了这辆马拉大车,它这副破烂相儿,也只能叫马拉大车了。那个看似饱经风霜的车夫把我们的旅行袋、箱子都摞到大车的后面,然后打开车门。上车的梯子摇摇欲坠,踩着爬上去的确非常危险。哈丁被这一切逗笑了,福尔摩斯和往常一样,对我们的交通现状泰然处之,当然也不会发表什么意见了。只有我一个人被这个老掉牙的破车弄得有些心烦意乱。车轮上的辐条残缺不全,而那匹叫马的怪物好几年前就该送到屠宰场去了。
年轻人晃动着缰绳,嘴里发出“得得”的响声。马车开始启动了,我说:“先生,就坐这辆车……这辆破马车到肖氏庄园,我对能否安全到达目的地可没有你看上去那么信心十足。”
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太无礼了。车夫转过头来,身上饱受风霜的一面消失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些许复活的自尊。“别叫我‘先生’,阁下。我很明白,这辆布鲁厄姆车已经风光不再了,达克也垂垂老矣,但是我收费很少,公道合理,本地区再也没有其他马车了。想要雇用更好的马车,或许要到哈萨克斯镇或郝特皮尔堡特镇去雇。我遭受经济挫折以后来到这里,口袋里只剩下几英镑。我买了这辆车,比一无所有稍微强一点儿吧。后来又看到了这匹将遭灭顶之灾的马,我就救了它一命,使它不至于被宰了喂狗。这匹马曾经惨遭虐待,当时虚弱得很,我觉得它和我一样,理所当然应该活得更好一点,就起了怜悯之心。”
他这一席话说得如此坦率、如此诚恳,我听了以后决定向他赔礼道歉。我问他:“能请教你的尊姓大名吗,先生?”
他回答说:“福克斯,阿瑟。福克斯。”
我说:“啊,福克斯先生,我为刚才出言不逊毫无保留地向你道歉,请原谅!”
他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算是接受了我的道歉,然后又说:“其实,和其他前往庄园的客人相比,你的说法已经算得上很温和了。”
福尔摩斯听到这句话,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关于我的粗鲁和福克斯的个人不幸,福尔摩斯一直都没有插话说什么。但是一听到这句话,他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他问福克斯:“你是说其他客人也是你送到庄园的?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他们的行为举止怎么样?”
福克斯先生不卑不亢地说:“哦,在社会地位方面,他们和你们都差不多,但是他们大多数人都更气派一些……你知道他们都是些有钱有势的男男女女,但是没有什么头脑,尤其是那几个女的。”
之后是一阵沉默。我们正好利用这段时间领略一下路上的田园风光。我觉得那里很适合做乡间猪场。四周都长满了树,偶尔会有鸟儿从树丛里飞出来。我还看到几个大池塘,里面好像居住着悠然自得的鲤鱼。又过了十来分钟,我们远远地可以看到一座都德式富丽堂皇的大宅邸了。
尽管我再三请求车夫把我们送到庄园的大楼前,他还是没有答应,在私人车道的人口处把我们的行李袋、箱子从车上卸了下来。要知道,大门口离那幢大楼还很远呢!
福克斯说:“正如我跟其他人讲的那样,由于个人原因,我只能走到这里,不能再走近肖氏庄园或者说杰拉德。麦可米兰先生一步,哪怕一步都不行。先生们,我很抱歉。如果各位在逗留期间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只要不让我和麦可米兰先生打交道,我都会很高兴地为各位效劳的。一般情况下都能在火车站附近找到我。”
福尔摩斯把一些零钱放在他手里,他触了触帽子,然后慢慢地牵转了马头,沿着原路赶着马车走了。
等他走远了,听不见我们的说话声了,哈丁迫不及待地问福尔摩斯:“你对这个人以及他说的话有什么看法呢?”
福尔摩斯说:“一个在生活中失去了应有的社会地位却又能自强不息靠赶马车为生的人,应该说不是一个普遍的人。他的言谈举止——并不是专门指他说话的态度——似乎讲述了一个人遭受厄运的故事。他的衣服虽然破烂不堪,但质地很好,非常昂贵;他对我们的东道主充满了敌意,这也为解开我们小小的疑团提供了某种线索。”
我们正准备扛起行李朝大门那儿走,两扇大门忽地敞开了,走出来一位系着围裙的老仆人。他脚步匆匆,跌跌撞撞地朝我们迎过来,几条狗汪汪地叫着显示着它们的威风,被几个园工和马夫套住脖子带走了。
这时,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据我推测那个人就是东道主,哈丁肯定了我的判断,证实了他的身份。那位老仆人吃力地拖着我们的行李走在前面,我们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