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节前一天的黎明来临了。天气从阴晦转为晴好,清冷得很。不过阳光灿烂。我和福尔摩斯起得早,就决定早饭前先出去散散步。我们俩的交谈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约摸八小时之前和麦可米兰的那次谈话。
福尔摩斯说:“华生,说实话,我觉得你的问题问得太唐突了,简直是拿我们的处境去冒险。但我相信还没有产生负面的作用。他编造了假话搪塞了过去,这说明并没有引起不必要的怀疑。那些问题本身也是很自然的,其他任何一位客人都可能会提出来。尽管他答的没有你期望的那么坦荡,我们还是了解到了一点儿情况。
至少可以说他泄露了如何占有这座庄园的有关信息。他想让我们据此进行推理,进而相信作为继承人,他已经在这儿住了很久了。我认为事实和他暗示的有偏颇,一方面可以从我们收集的近十年他的各项活动材料中推理出来,另一方面也可以从庄园的仆役身上看出来。这群仆人行为散漫,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就说:“的确如此。我推断可能是他已经离开庄园很久了,除了留下一个人看守外,整座房子一直空着。最近刚刚回来,新近雇用的人员或许不是很有经验。”
福尔摩斯摇摇头。“恰恰相反,华生,我注意到他们在庄园干活听差,好像是在这儿工作了很久似的,从来都没显得做事犹豫不决或者是想找什么找不到的样子。
若说他们散漫绝对没错儿,但却不是经验不足。在我看来,他们倒是像不怕被解雇,知道自己无论多么漫不经心都不会有后顾之忧。”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问:“你的意思是说,麦可米兰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
他说:“那倒不一定华生,但也有点儿八九不离十。我们只能继续静观事态的发展。时间会提供一切答案的。”
借着这个机会,刚好可以向读者介绍一下庄园的庭院及其四周的环境。庄园四周环绕着一个宽约十码左右的花园,规划得不错,但修剪不善,有些杂乱。花园四周有草地、矮树丛,还辟出了小路。庭院外边是树林、灌木丛和苗圃。有些树很高,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更远处还有什么。房子的正面当然景观不同,走出花园就是一条私人车道,是从乡村小路上延伸过来的。我们决定沿着那条乡村小路走走。从火车站到私人车道这一段我们来时都看过了,因此,决定朝另一个方向走。
走了大约四十码,走过了右侧的牧场和左侧肖氏庄园的庭院,路过一所小院落。
房子是都德式的建筑风格,和肖氏庄园的格调相匹配。房子前面有一个小花园,虽然小,但修剪得很整齐,种着玫瑰,还有一个装饰性的喷水池。一位气质不凡的老妇人正在浇灌花圃,见我们走过来,抬起头来冲着我们微笑致意。我们当然也举起礼帽,彬彬有礼地微笑还礼。
我们走过去后,福尔摩斯对那座都德式小村舍进行了一番评说。“华生,我敢肯定刚才那所小房子过去就位于私人车道和乡村小路的叉路口,而且很显然,这所房子还在肖氏庄园的地盘上。花园里的那位夫人绝对不是侍从或仆人。你注意到她那双手了吗,华生?除了她正在做的事儿之外,那双手从来就不干别的活儿。她的头发显然占用了她大量的时间,而且一辈子一直都是这样,你从她发辫的长度就能看出来,她的头发从来都没有剪过。”
我承认当时我对这条信息不大感兴趣,但后来却发现那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我们沿着小路大约又走了两三英里,过了一座小桥。福尔摩斯指着桥下的溪流说:
“人们永远都无法想像这条河就是阿度河,在肖翰姆它是那么宽阔,汹涌澎湃,而且水也是咸的。”
这条路上,大多数时光,只要有马车驶过,就会尘土飞扬,但我却瞥见远处一辆马拉大车过来了,没扬起飞尘,真够仁慈的。
很快我就认出了那匹马。“看,福尔摩斯,就是那辆大车,从车站载我们来的那辆,肯定没错。这个可怜的老马和伦敦的巡逻警一样迟缓。”
确实是阿瑟。福克斯和他的车马。福克斯用手触了触帽子,态度不卑不亢。
“早上好,先生们。咱们又见面了!”然后他做了一个动作,据我判断完全是出于本能,任何一个仆人做梦都不敢这样:他伸出手,先跟我握了握手,又跟福尔摩斯握了握手。他握手亲切有力,与他从容大度的男子汉气概很相称。
福尔摩斯说:“我注意到你刚才是和马并排着走过来的,而没有坐在驾车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