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时断时续,在一些不该停顿的地方却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德雷克跟着他走出房间,一边沿着一段盘旋的金属楼梯往下走,一边琢磨着对于特里斯蒙索雷尔来说,通用语肯定是后天习得的语言,正如古英语是帕尔里昂后天习得的语言一样。但是他学得如此之快——从飞船返回太阳系内部开始算,一共只有几天时间而已——不能不说这是个了不起的成就。从外表看,索雷尔跟以前的人没什么区别,但是他迅速掌握通用语的能力说明,人类的智力水平已经有了极大的提升。
索雷尔带他走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放着一张桌子,还有几把看上去很舒适的椅子。索雷尔坐到一把椅子上,向那个小小的带轮子的仆役做了个手势。等仆人把饮料送过来的时候,他用一种坚定的、善解人意的眼神看着德雷克,“说吧,德雷克默林,说说你的故事。”
德雷克点点头,在特里斯蒙索雷尔对面坐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紧张了,再过几分钟,他就能知道自己长期以来的努力是否能有结果了。
“我是故意离开太阳系的。”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之后才能清楚地说话,“故意的,而且有一个很充分的理由。不过我不能从那儿开始讲,得从更早以前,从八百多年前开始讲。那个时候,现在待在飞船里的这个冰冻尸体还活着,是我的妻子。后来,我们知道她得了不治之症……”
在讲述过程中,德雷克强迫自己重新体验一遍当年的那些情景,这些东西已经压在他心头好几个世纪了。既然要让他们帮助安娜,就得把一切都告诉特里斯蒙索雷尔:安娜的症状、她的病痛、她去世时的状态,还有她被冷冻的过程。
索雷尔全神贯注地听着。德雷克说到了在“二次重生”冷冻室里那可怕的几个小时,这时索雷尔抬起了一只手。
“稍等一下。你是说最初的医学记录现在还跟冷冻尸体放在一起?”
“对,都在冰棺里。”
“那好,在我们继续说下去之前,我想先召集相关的专家,包括医学力面和古文字研究方面的专家。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们有能力治愈现在和过去所有已知的疾病。不过,我们还是需要先检查一下那些记录,还有冷冻尸体本身的情况。”他坐在那儿,眼神恍惚起来,大概持续了三四秒钟的时间。
德雷克心里涌起了两股情感的激流:首先是欣喜若狂——安娜终于有救了——然后是一种近乎迷信的敬畏。特里斯蒙索雷尔的超级智力似乎还包含着心灵感应。“您是在直接跟他们交谈吗,通过直接传输您的思想?”
索雷尔似乎有些困惑。不过,停顿片刻之后,他就笑了起来,“也许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方式。我现在做的这些,过个几天之后你也都能做到了。你可以跟别人分享思想。你可以即时进入数据库获取所有的信息。你头脑的计算能力,会比你乘坐的那艘飞船上的电脑更快更好。你看。”
他把头转过来,把太阳穴上的头发撩了起来。发际线下是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小疤痕。
“这里就是植入芯片的地方。一般是在人还很小的时候装进去的。这芯片非常小,比手指甲还要小一些、薄一些。它有很多种功能:身体机能监测器,受控电脑,同时也是一个信号发射和接收器。有了它,你就可以和数据库或者其他某个人相互传输指令、请求、数据和程序。刚才,我通过哥白尼网络发出了一个请求,让他们派一些医学专家到你的飞船上。我不懂得你的语言,但却可以跟你即时地交谈,那是因为我用了第谷①网络里的语言翻译模块。”
【① 第谷(Tycho Brache,1546~1601):丹麦天文学家及占星学家。】
不过,有些信息仍然是通过面对面的方式进行交流。索雷尔从德雷克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疑虑。“不用为这件事情犯愁。首先,从冰窟里复苏的人可以自己选择是否要植入芯片,对你来说也是一样。在你作决定之前,你有很多机会来观察别人身上的芯片,看它都有什么用处。而且我敢保证,你要是装了这个芯片,不出几个月,你就不敢相信自己以前居然能离开这个装置生活。你会拥有对过去的完整记忆,你的计算能力会远远超过你那个时代最最先进的电脑,你还可以随时快速访问整个太阳系内的所有数据库——不过当然了,跟其他星球上的人和数据库连接或是传输信息会相当地费时间。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有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安娜能不能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