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帕尔里昂好像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似乎都没听明白德雷克的问题。
“有没有时间去?”里昂抬起浓密的眉毛,“你当然有时间去啊。可是你怎么会想去看太阳系呢?你又不是什么天文学家,也不是宇航员。对一个音乐家来说,太空里没什么可看的。”
“那有飞船可以乘坐吗?——给人坐的飞船,我是说,除了那些机器之外。”
“飞船?当然有飞船。有很多很多的飞船,你想要多少都找得到。至于钱嘛,制造飞船并不需要人力投入,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机器负责的,开飞船的也都是机器。难道你想找人去给你当向导吗?”
“不用。实际上,我想自己一个人去。”
“那样的话就没有什么钱不钱的问题了。只有在要求别人花时间来为你做事的时候,你才需要消耗你的存款。就像现在这样。”帕尔里昂笑了起来。项目渐渐接近尾声,他的心情一直都很好,“你看,我给你提了这些建议,就可以向你收费。不过我当然不会跟你要钱的。去吧,德雷克,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吧。你早就可以去休假了。”
“我会去的。再过几个星期吧。”
“不过如果你还是坚持原来那个疯狂的念头,居然要去太空里转转,可不要叫我跟你一起去啊。”
德雷克也笑了。他很小心地不让自己再跟帕尔里昂提到这个话题,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朋友对这个兴趣背后的真实意图产生怀疑。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他悄悄地用最快的速度学习了人体冷冻学、航天学和太空系统的课程。他对自己的发现震惊不已。现在,有大量的宇宙飞船可供使用,飞船的驱动装置可以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将速度提到接近光速,四千倍的重力加速度本可置人于死地,不过这个问题通过惯性防护技术得到了解决。但德雷克对这些没有兴趣,他根本就没想要把这个问题弄明白。他想得更多的是这个世界的其他变化——如果二十世纪末的人们就已经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话,那么肯定会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前去尝试。而现在,显然没什么人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尽管太阳系以外的星球也已经在人类的航程之内,却没有人想去探究它们的秘密。看起来,现在这个人类社会很稳定、很平静,人们心甘情愿、舒舒服服地待在太阳系之内。
最后,他终于等不下去了。在出发前那天晚上,他请帕尔里昂出去吃了顿饭以示庆祝。他们去了帕尔里昂最喜欢的一家饭店,点了他最喜欢吃的东西,喝了他最爱喝的红酒。巧得很,饭店里的背景音乐正是德雷克的一首新曲子,这给了他们一个意外的惊喜。
帕尔里昂猛地扭过头,假装面前有一个话筒:“真是名不虚传。多么完美的佐餐音乐啊!”
“可它不是用来听的,呃?”德雷克耸耸肩,算是回应了他的赞扬,“佐餐音乐就跟佐餐酒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像这样的曲子,泰勒曼①信手一挥就能谱出来。”
【① 德国作曲家,自学成才,以多产闻名于世。】
他心里涌上了一股暖融融的感觉——这是一个多么默契的好同伴啊!他会怀念这一切的。
把真相告诉对方的冲动已经变得非常强烈。不过还是保险一些吧,就算他信得过帕尔里昂,能保证对方会愿意当他的同谋吗?
他把这个念头扼杀在了摇篮里,他的计划可能会有危险,会产生破坏。他可不希望帕尔里昂产生负罪感。
而且他也不想——也不能够——做任何可能让自己功亏一篑的事情。
一个似乎微不足道的问题最后差点坏了事。德雷克想当然地认为机器人仆役会无条件地服从指令,他在地球上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以为在冥王星上也是这样的——而且最开始的确是这样的:在他发出指令之后,马上就被带到了地下深处的冰窟里。
在冥王星下层地穴的入门处,他停住了。他原以为冰棺会码得整整齐齐,一排一排不断延伸,一直伸入到前方的黑暗之中。可现在他却什么也没看见。冰窟里根本不需要照明,而且也是不允许的,因为冰窟里布满了液氦,而任何能量的释放都有可能会提升里面的温度。现在一切都得听机器人向导的安排了。那是一个飘来飘去的蓝色金字塔形的机器人,在它的内存中输入了关于冰窟内部构造的内容。
德雷克裹紧外套,跟着前面那若隐若现的荧光走着。当那团荧光在一个冰棺前停下时,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方了。
“是这个吗?”他蹲下身子,想看看有什么标记。
“就是这个。”
“我看不见。把它抬起来,小心点。然后带我回到地面上,回到我的飞船里。”
他感觉到对方有片刻的迟疑,然后冰棺被抬起来了——在这里的引力条件下它应该不是很重。两秒钟之后,机器人那苍白的微光又开始在冰窟里移动了。又过了二十分钟,他们回到了飞船里,德雷克监督着机器人把安娜的冰棺小心翼翼地安放到了船尾的贮藏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