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它还给我的朋友,说道:“我觉得这只是小孩的素描本,一个幼儿的乱涂乱画而已。或许是桑格手下的演员或工作人员的孩子画的,因为画的似乎全是和马戏团有关的内容。”
福尔摩斯并没有完全否定我的看法。“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华生。可是,一个人再怎么宠爱一个孩子,也不会把他的画锁在保险箱里吧?或许是我错了,你是对的,不过我想请你再看一看这些画。从手笔上来看,它们的确像是孩子画的,这一点我同意你的意见,但里面还有许多细节。我怀疑是缺乏绘画技巧的成人所作,以此来记录一系列的特殊事件。还有一点我想让你考虑一下,这些画中有一个穿长礼服、戴大礼帽、脸上有一圈胡子的男人形象反复出现。依我看,这个男人就代表桑格自己。”
我又将笔记本翻阅了一遍,不得不同意这种理解。于是我问:“那么,你认为这位原始的画家是谁呢?”
福尔摩斯的回答令我吃了一惊。“你知道,我完全有理由认为他目不识丁,只会勉强写自己的名字。一个不识字的人想要记下一些事情,还有什么比画画更好的办法呢?”
我气吁吁地说道:“那么,这是一种年鉴或日记?”
他点点头。“是的,尽管由于明显的原因而没有标明日期,在时间上也缺乏连续性。其中所描述的一些事情倒是有案可查的。比如,这些就是‘震惊伦敦的狼群’。桑格把他自己画成是放狼的人。虽然这件事也许不是他亲手干的,但我们知道他就是策划者。表示桑格正在画大象的那幅卡通也是同样情况。他有一次告诉我们,已故爱德华国王在当威尔士王子的时候曾被‘神圣的白象’逗得十分开怀!接下来我们跳过他那些著名的欺骗行径的记录,看到关于我们身临其境的那些事件的图画:毒死的狮子、高架事故、纵火未遂等等。”
我又瞅了一眼笔记本,然后说:“那么,那些乱窜的大象和逃跑的狮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福尔摩斯咯咯一笑,说道:“是老桑格亲自策划了这些闹剧,只是自从上次被我们发现后,他行事更小心了。他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再故意制造事故的话,我就不会保持沉默了。”
其实,从我们十几年前发现桑格的秘密之后,我就常常寻思福尔摩斯怎么会竟如此平静地接受了桑格所策划的闹剧,又怎么会甘心情愿被利用来做宣传的工具。
这回福尔摩斯似乎又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道:“嗅,好了,华生,这个人的大胆妄为不得不令人佩服。要说我没有破他的谜,那只不过是在他累累劣迹的蛋糕上加了点糖霜而已。”
我说:“可是,福尔摩斯,你再怎么佩服他的胆量,也不得不承认有的闹剧实在太出格了,近乎是疯子所为吧?”
福尔摩斯沉吟了片刻,答道:“你可以这么认为,但桑格显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疯子,尽管他很怪。他死前所发生的一系列怪事证明他患有严重的偏执狂,就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说过的那种病。他的情绪和友谊对象的变化表明,他有一般人所说的那种受迫害妄想症。再想想卖马收据的事,明明是他自己把马卖了,却硬说是被偷了;还说被偷了五十英镑,为此不停地折磨可怜的库珀。”
乍一听,福尔摩斯的话未免太荒唐,可仔细想想却不无道理。即使如此,我仍觉得在判断桑格神志是否健全的问题上,福尔摩斯还是相当仁慈的。他把笔记本放回保险箱,拿起那份法律文件,解开扎在上面的丝带,小心翼翼地展开。他说:
“这是桑格的遗嘱,或者说是遗嘱的副本,因为原件应该在他律师的办公室里。”
他快速地看完了文件。如果不是认识他这么久,对他这么了解,我是决不会相信他是在研究文件,而仅仅是在随便翻阅而已。但是,我知道他是在仔细看!他把文件递给我,我看了半天才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我——马戏团老板、芬切利花园农场的乔治。桑格的最后遗嘱和遗言。遗留给我的女儿哈莉雅特。里夫的是:威尔士王子和王妃赠送的大银杯一只、桑格有限公司的股东们赠送的银罐一只、大烛台两个、1906年1 月24日马戏艺人协会赠送的彩饰祝辞一份。我和我已故妻子的两幅油画、1883年3 月l 日我在布洛涅受赠的一块金牌、上面有用钻石和珍珠镶成的字母缩写E。S。的礼赠大金盒一个、已故维多利亚女王赠送的青绿色领带央针一枚、我70岁生日时股东们所赠的大银杯一个、已故维多利亚女王赠送的银制雪茄烟盒一个,外加一个银杯。三个银制的汤盆、一套银制的咖啡茶具。、两尊青铜骑士塑像、两尊我和我妻子的镀金半身像以及1898年画成的我的一幅大画像。
给我的外孙女埃莉诺、埃萝妮亚、萨拉和莉莲每人一尊带底座的镍马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