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来了!我们的雾都!”
我最后一个跳下车厢,正赶上脸庞瘦削的奎尔齐将车票交给检票员。我琢磨着奎尔齐会不会乘公共汽车,或坐已取代马车的新式出租车。结果他钻进一辆出租,我也拦住一辆,但不幸没听清他要去的地点。我只好对司机说:“跟着前面那辆车!”
司机没说什么,只嘟哝了一句:“你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吧。”
奎尔齐坐的出租路过阿尔得维基后便慢得几乎停下来,这时已从宁静的斯特兰德大街进入了高楼大厦林立、报馆集中的舰队街。奎尔齐的车停下后,我坐的车也在离他几码远的地方停下,以便监视他。我把钱付给出租司机,另给了他六便士的小费。
奎尔齐下车后神秘兮兮地环顾了一下左右,然后穿过马路,令我不解地钻进一家小酒馆。我紧跟在他身后,费力地穿过舰队街上如流的人群。内燃机车的发明使本来就很窄的那条街愈发拥挤起来。四轮大马车仍在马路上跑,对出租车和公共汽车构成一大障碍。我进到酒馆时,看见奎尔齐刚买完一杯葡萄汁坐到一个犄角的桌子旁。我要了一杯淡啤酒,背朝着奎尔齐站在柜台边,却能从一面装饰镜里观察他的所有动静。
约摸5 分钟后,奎尔齐从座位上起身,拎起他的旅行袋。我刚准备跟他走,却发现他并没离开酒馆,而是朝写着“男厕所”的一道门走去。三分钟后,一个人从厕所走出来。他高个儿,瘦削脸盘,头顶贝雷帽,穿一件绿色灯心绒夹克,敞开的衫衣领口下系一条花呢围巾。他那样子完全不是个学究,手里却拎着奎尔齐的旅行袋。
我脑海里闪现出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奎尔齐已把他的提包转交给了一个在酒吧厕所里等他的人……奎尔齐遭到抢劫,抢劫者就是眼前这个人;或者这位一身搞艺术打扮的人正巧也有一个跟奎尔齐一样的旅行袋。后来我突然又意识到,此人就是奎尔齐!他的手提包里一直就装着另一套衣服,所以他在洗手间里做了乔装打扮。
亨利奎尔齐的装扮不仅像个搞艺术的,而且几乎使人认不出他来。他的脸不再那么瘦削,年纪也仿佛年轻了10岁,谁敢把自己的儿子交给这种人接受一种贵族式的教育呢?他已完全判若两人。
我只顾吃惊地看着,险些让我的跟踪对象溜掉。但我立即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现实,离开酒吧,跟着奎尔齐朝路德盖特街走去。奎尔齐身上惟一两样没变的东西就是他的手杖和旅行装。
他在一座办公楼前停了片刻,然后走了进去。我没跟他进去,而是在对面的一家小店里等他出来。足足过了15分钟奎尔齐才又露面。我看了一眼办公楼上的招牌,写着“联合出版社”的字样。我纳罕一个学校老师到这儿来干什么……关于《格雷弗莱尔斯校史》的事?果真如此的话,干吗要化装呢?我打算冒个小险。我推算奎尔齐还得回到那家小酒馆把装扮再换回来,这得需要一点时间,所以我可以进到办公楼里询问一下。于是看着奎尔齐又朝阿尔得维基的方向走去我没去管,而径直登上了通往联合出版社的楼梯。
我朝一扇玻璃门上叩了一下,里面传出一声“请进”。
一位神情严肃的打字员看向我:“有什么事?”
她的态度颇为冰冷。我立刻为自己编了个假名,说:“我叫佛尔茅斯,是奎尔齐先生的朋友……”
我期待着女打字员会对我友好起来,但并无结果。我显得非常尴尬,最后打字员说:“谁是奎尔齐先生?”
我吃了一惊,但马上想到奎尔齐既然换了装束,肯定也用了化名。
我立即镇定下来,说:“他几分钟前刚刚来过这里。”
她说:“哦,你说的是汉密尔顿先生吧?”
这时,上书“主编”的门推开了,一个肥胖的人走出来,他身着衬衫,手指之间夹着一根雪茄。
他将一份文件撂在女秘书的桌子上,疑惑地看着我,问:“你找我吗?”
我连忙说:“我正问你的秘书奎尔齐先生是否把他的手杖落在了这里,可她告诉我只有一个叫汉密尔顿的先生刚才来过。”
主编显然是个性格开朗的人,他笑着说:“汉密尔顿先生的确来过可刚才来的人还不止他,还有克利夫德先生、理查德先生、莱德威先生、康奎斯特先生等等。”
听他这么说,女秘书也哈哈大笑起来。于是两人笑得前仰后合,而他们的笑话却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趁他俩歇斯底里之际,我悄悄溜了出去,心想出版商都有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