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好的。——方才我临时来,听药局的人告诉我,医生为了向医学会报告心脏瓣膜症瞬息痊愈的奇迹,明天要对您做仔细检查的。检查完,您就会立刻被批准出院了。要是那样,请您到我这里来一下。你们必须搬家,新的工作单位会给您预备下房子的。”
寺山先生掏出名片,递给美裕。
“就在学校附近吗?”次郎凑近名片问道。
“对,就在次郎君读书的学校附近。不转学也可以,搬家也方便啊!啊,对了,”寺山先生从钱包里取出几张钞票,“这点钱,请您做搬家费用吧!”说完,他把钱放在床边。
“这叫我怎么感谢您才好呢……啊!谢谢。”
美裕含着泪水低下了头,深深地鞠躬道谢。
“那好,就这样说定了。拜托您了。我这就告辞了。”寺山先生站起来,满脸堆笑地走了。
小野崎母子俩面面相觑。
“世上还有这么好心的人啊……次郎,刚才那位先生的话,你都听见了?你可以上更高一级的学校了。我也要振作精神,加劲干活,你要好好用心学习。
“我们总以为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可是,只要安分守已的过日子,就有人看着,向我们伸出亲人般温暖的手来。次郎,你要争气啊!”
次郎默默无言地望着母亲。泪水从母亲脸上流下来。母亲那为难的表情好似在说,这接二连三来的好运气,怎么解释才好呢?她思虑着,疑惑着,仍然不大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次郎猛然站起身。母亲问:“你到哪去?”他连头也没回径直朝外走去。
十七、雨中
次郎想,我作了什么坏事。而且是有谁制止了坏事,又救了我母亲的性命?并且,现在,仍然在继续拯救我们——就好象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支援着我们……这是为什么?我是全班最被厌恶的人,在这以前,没有任何人愿意理睬我。那是因为我嫉妒大家的缘故。但是,今天,班里同学拿着鲜花来探望我们。我那不是错怪同学们了吗?我怎么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怪思想呢?
夜晚,走廊里的灯光昏暗。在楼梯口不大的一块空地上放着长椅。现在一个人也没有。次郎独自坐在那里,思索着。
这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是一位护士走过来了,这是次郎认识的护士。
护士看见次郎一个人坐在这里,上前问:“怎么啦?坐在那里,在……”
“在想事情。”
“想事?”护士奇怪地笑了,“啊,对了,刚才小野崎阿姨的住院费都结完账了。人家让我告诉你们呢。”
“谁,谁给结的账?”次郎抬起头吃惊地睁大眼睛。
“名字不知道,是一位穿着茶色西装的绅士……”
“是寺山先生。”
“你认识,太好了。”护士走了。
“寺山……寺山……寺山……”次郎默默地重复念着这个名字。那个名字逐渐从浓雾中浮起来。封闭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的片断,象气泡一样浮上来。
次郎觉得寺山亘说过“你母亲的病你不必担心”。对,确实是那样说的。
“寺山,我是个坏蛋呀……”
次郎嘟哝出声来。
他站起身,发疯一样跑下楼梯,跑到外面。
大雨滂沱。冰冷的雨水霎时把次郎全身淋湿。水珠飞进他的眼帘,使他睁不开眼睛,这些他全顾不得了。他一直拼命地奔跑着。
“要见到寺山,要向他道歉……”次朗心想。
狭窄的道路,坑坑洼洼,他仰望着高处亘的家,睁大了眼睛看了片刻,又继续朝坡上跑去。
被挤在次郎心灵深处的一颗纯洁的心复活了,开始从流氓少年这个坏名声中向右转,回到普通少年的行列。就象这猛然的雨水从他的心里把污秽荡涤掉一样。
登上山坡,来到寺山亘家前,他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窗子里亮着灯,次郎按了门铃。
“是谁呀?”从屋子里传出亘的声音。
“我是……小野崎。”
门打开了,亘探出头来。
“这不全身湿透了吗?快进来吧。”
“算了,我马上回去。——我,是来向你赔礼道歉来了。上次的事情,请你原谅我吧。说什么好呢,我也不知道……谢谢您。”
亘一直注视着次郎。
“你很顽强。至于我,这没什么关系。”
“我实际并不顽强。我以前不想叫人知道我的弱点故意硬装出坚强的样子。”
“不能那样说。正因为顽强,你才跑到我这里来赔礼道歉的。”
亘伸出右手,次郎紧握住他的手。两人一握手,次郎的周身顿时象流入一股暖流。
亘的母亲拿来毛巾,看见浑身湿淋淋的次郎,不由得叫了一声:“哎呀!浇成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