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山亘从进屋以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凝神地注意次郎。当谁提议要回去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反对的表示,和大家一齐走出走廊。
“真讨厌,次郎这家伙!人家好心好意来看看他,他倒好,把人家赶出来。我可再也不来了!”
“对,再也不来了。”
“那家伙永远不上学来才好呢!”
大家一边朗大门定,一边埋怨着说。
走到外面时,寺山亘撑起伞说:“我还有点别的事,在这告别了。”
“好,再见。”
“再见。”
当他目送同学走了以后,不知想起什么,又折回医院里来。
十三、超慢镜头
睡醒了的母亲说:“睡得真香。谁来过了?方才好象有人说话似的。”
“是我们班的家伙!”
“啊,多么漂亮的鲜花!是他们给拿来的?你好好谢过人家吗?”
美裕看见水盆中的花束,眯缝起眼睛。在没有任何摆设的病室里,温室里栽培的花,鲜艳绚丽,增添了春意。
次郎没有回答母亲的问话,他把话题岔开说:“妈妈,我去公司了。”
“怎么样?经理借给钱啦?”母亲小声地问。她好象急得火烧眉毛。
“啊。”次郎把分开放着的三张一万元的钞票取出来放在母亲的毛毯上。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母亲用两手夹着举在胸前,低下头。
“经理可真是菩萨心肠的人。这下就能应付一阵子了。往后我要拼命于活,还给他。”母亲喃喃自语道。次郎猛然间把目光从母亲的身上移开。
次郎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走出屋想去喝水。在走廊的拐角处有饮水箱,一踩下面的踏板,冷水就会冒出来。
次郎刚走到走廊的拐角,寺山亘微笑地站在那里。这情景使次郎心中一怔。
“怎么?你还没回去?”
“在等着你呢!”
“啊!”
“你还渴吗?”
说也奇怪,寺山亘这么一问,次郎发觉自己想喝水的欲望全然消失了。嗓子一点也不发干了。
“我叫你到这儿来一趟。”
寺山亘说着让人费解的话。
“你要做什么?”次郎心里很不快。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偷人家钱可不好,还是把钱还回去的好……十二万元,我替你把钱还回去。但是母亲的事,你也用不着担心。”
自己偷盗的事被亘知道了。次郎瞠目结舌地望着重。那疲倦的小脸一下变成了土黄色。盗钱的事本来谁也不可能知道的呀,可他怎么知道的呀,而且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呢?
“你,你……”次郎瞪着亘,目光愈发暗淡。
“我谁也不告诉,一定替你把事情办妥。”
次郎紧咬了两下牙根,恨不能马上扑过去,把亘打翻在地,但不知道他又怎么抑制使了自己,燃烧着的心又镇静下来。
“母亲的事你放心好了。去,把三万元取来吧!”亘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袋里取出个黑色的扁扁的小匣子,只听“喀嚓”一声。
次郎立刻觉得好象堕入五里雾中。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次郎果真按着亘的命令,开始走向病房,并且清楚地知道这奇怪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儿。
他简直象在无重力的空间一样,走也走不稳,宛如在空中飘浮着一般,脚底无力,内心忐忑不安。不光是自己。病院里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万籁俱寂。匆忙来去的白衣护士,互相闲聊着的男女患者,以及胸前挂着听诊器急忙奔走着的医生,这些充满活力的景象,现在就象电影里的超慢速镜头一样,以极其缓慢的动作活动着。
护士刚刚迈开的一支腿,在空中停止着。但是,并非完全停止着,而是相当迟缓地向前方迈出去。如果在正常的状态下,出现这个姿势,那一定会失去平衡而跌倒的。
十四、蓝色的药片
小野崎次郎腾云驾雾一般地回到病房。只有次郎的动作是正常速度。
在病房里,母亲美裕把三张一万元的钞票折成四折,放在枕边,她又好象睡着了一样闭上眼睛。
次郎从母亲的枕边拿走那三万元,又来到过那里时,护士的一条腿还没有着地。
“全部拿出来给我!”亘命令着。
次郎犹如在梦幻中,把十二张钞票如数交给了亘。
“好了,下面的事情我来干了。你也好,你母亲也好,马上就会忘掉了钱的事的。”
亘按了一下小匣子的什么地方。在再一次响起“喀嚓”一声时,一切动作和声音又恢复了正常。
护士小跑着走去,医师说话的手势在敏捷地舞着,一切都和原来一样,没有恢复原状的是十二万元钱的事,己从小野崎次郎的记忆中完全磨灭了。
他用莫名其妙的目光凝神望着寺山亘,好象在说:“寺山亘为什么站在自己面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