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开到第七大道,又朝城里驶去。
一丝嘲讽的微笑从他脸上消失。他那富于表情的嘴唇冷峻地紧闭着,显得有点苍白。现在他上那儿去搞钱呢?他已经从医院基金里挪用了一大笔,债窟窿都堵不上了,可手头的钱还是不够花。他的实验就象一个无底洞,再多基金也填不满。
如果他能说服达耳巴就好了。他要向他证明,以前的失败其实并非失败,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出错了……
可达耳巴这家伙不好对付。这吝啬鬼一分钱也不会出,除非摩斯能让他相信,实验阶段已经结束,这回是万无一失啦!
汽车停在摩斯住的那条街。外科医生轻巧地跳下车来。他熟练地跑上门前台阶,眼睛并不朝两边看,尽管这天风和日丽,在两排旧式房屋之间,可以看到中央公园里一片嫩绿的春色。
他打开门,有些急不可耐地大步跨进阴暗的窄过道,毫不理睬那只蹦出来欢迎他的牧羊犬。
“克拉伦斯!”他喊道。“把你的新助手叫下来。我连吃饭都等不及了。’他匆忙摘下帽子,脱掉大衣、夹克,随便挂在镜旁的钩子上。
“嗨,伍德!”克拉伦期朝楼上喊。“你收拾完了吗?”
他们听见一阵轻捷、急促的脚步从三楼传下来。
“克拉伦斯,伙计,”摩斯急忙轻声说,“我已经发现毛病出在什么地方。其实前几次并没有真正失败。我会作给你看的……咱们还是原封不动地采用先前的技术!”
“那前几次为什么不能成功呢?”
伍德的双脚已经出现在二楼的栏杆那里。“手术一完你就会明白的。”摩斯赶忙低声说了一句。话刚说完,伍德就来到了跟前。
伍德找到工作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变了样。他再也不因自己是个毫无用处的流浪汉而自卑。他剃过须,洗过澡,可这还不是他容光焕发的主要原因。
“伍德……这是摩斯博士。”克拉伦斯随随便便地介绍说。
伍德结结巴巴说了几句话,表示他很高兴,不过他一点也不懂医学。
“不懂没关系,”摩斯圆滑地说。“我们来教你。你在这儿学到的东西,在别的医生那里一辈子也学不到。”
这也许是真话,也许是胡诌。反正伍德不予深究。不过伍德感到不解的是,他们低沉的话音中似乎隐藏着某种残酷的暗示。他们不过雇他来搬搬器械,干点最普通的杂活,为啥要用这种古怪的腔调跟他说话?
他默默地跟着他们走进一间明亮的、铺着瓷砖的手术室。在这儿他感到不象在卧室里那样自在。不过他想摩斯或许是那种言语刻薄的人,听起来话里有话,其实也不尽然。这样一想,他心里也就踏实了一些。摩斯把手连胳膊浸在一个深盆里消毒的时候,伍德四处打量着。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手术台,上边绷着干净的床单,一丝折痕都不见。手术台上方安着五盏无影灯。屋子布置得很紧凑,连伍德都看得出,一切器具都摆在医生的手边——一盘盘伤口棉塞、棉签、钳子,还有一只器械消毒箱在往外冒着蒸汽。
“我们经常作手术实验,”摩斯说。“你主要的工作是管麻醉。给他作个示范,克拉伦斯。”
伍德仔细观察着这看来很简单——只需输入或切断环丙烷、氦气和氧气,观察仪表,不要让混合气体过量;盯住风箱和滤水器……
他知道,受过训练的麻醉师都会用鼻子稍稍嗅一嗅,以检查混合气体是否适量。他听从克拉伦斯的建议,朝那发着轻响的锥形器械嗅了一下。他哪里知道环丙烷的厉害——即使富有经验的麻醉师有时也会被这种气体闪电般迅速地击倒……
伍德躺在地板上,胳膊和腿都朝上平伸着。他试着把四肢收回来,结果却打了个滚,身子歪在了一边。他的手脚依然僵挺挺的。府药弄得他头晕目眩。脖子后边好象有一块橡皮膏粘贴在某个敏感的部位,
房间很暗,绿色的百叶窗已经放下,挡住了外边的日光。在他的上方,在房间另一端,他听到痛苦的喘息。他正想爬起来观看,却听见杂沓的脚步走上楼来,接近了房门。他往后一缩,准备自卫。
房门呼地打开,星里顿时亮堂起来。伍德往起一跳,却发觉自己无法直立起来。他又恢复到爬行的姿势,面对着正在冷眼打量他的人们。
“他想站起来呢。”年纪较老的一个说。
“我干吗不站起来?’’伍德愤愤地回答。他发出的声音不是人的语言,而是一阵嗷嗷的嗥叫。他又惊又恼地瞪着他们。
“看住他,克拉伦斯,”摩斯说。“我得过去瞧瞧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