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在肉体上遇到危险袭来时,他发觉他的动物头脑会作出本能的反应,而且总是比他的人类头脑来得更机警。
街上车辆行进的时候,他本能地缩在道旁的门廊里,或是躲在任何可藏的地方。等红灯一亮,车辆排着队停顿下来,他就开始没命地奔跑。车辆转着急弯躲避他,好几次险些将他撞倒,可他仍是一刻不停东弯西拐地穿城而过。他离开市中心,到了北河畔的西街。
他感到已经远离达耳巴的歹徒们,来到了安全地带。可公路上慢慢驶来一辆警车。他藏在一栋破旧客栈前的一个垃圾堆得漫了出来的桶后。警车走后很久,他还缩在那里不动。
一股大风从河上和船坞那边刮来,卷起垃圾堆上的一张报纸,吹得它贴在客栈的窗玻璃上。
他的狗脑恐惧得发僵,因为他记起了昨天下午——他站在职业介绍所前,和达耳巴手下一个歹徒聊天。
那时他曾起过一个念头:与其挨饿还不如得疯僵病呢!现在他可明白了。可是……
他用后腿站起来朝垃圾箱一扑。“哐当”一声,垃圾桶倒下来朝水沟滚过去,把垃圾泼洒在人行道上。客栈勤杂工跑出来大骂,伍德却早已扒开垃圾,找出一张折叠的报纸叼在了嘴上。报纸散发出腐败食物的酸臭,他顾不得这些,还是叼着报纸跑开了。
跑过几个街区,又穿过一块空旷的废墟,他躲到一栋破屋的背后。在河风刮不到的地方,他展开报纸,查看第一版。
这是昨天的报纸,跟他扔在职业介绍所前的那张一样。在头版左栏他找到那篇有关疯僵病人的报道。署名的是一个叫基洛伊的记者。
他用牙叼住报纸的边缘朝后倒退,勉勉强强翻到第二页,把报纸弄得皱巴巴的。报纸上粘着的腐烂食物发出恶臭,他恶心得想吐。但他还是坚持着用不称职的牙齿笨拙地翻动报纸。翻到登载社论的一页,他停下来仔细查看版权栏。
他又开始一溜小跑,一边提防着意外的危险。他紧贴房屋的墙壁,警惕地观望是否有载着歹徒或警察的汽车。他忽地窜过街去,重新找到隐蔽物,又继续奔跑起来。
时近黄昏,公路上的阴影变长了。太阳落山之前他沿着西街跑了大约三英里路,在贝特利街附近停了下来。
他望着高大的《晨报》大楼。它象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沉重的大门紧闭着,挡住了外边的大风。
他站在大门口,等着什么人把门打开,他好趁机溜进去。他期待地盯住一个老人。老人打开门,伍德跟了过去,可是老人轻轻地、坚定地把他推到了一边。
伍德露出长牙;他无法用别种方法表达自己的意思。老人赶紧关上了门。
伍德又作了第二次尝试。他走到一个瘦高个跟前。这人好象在凝神思索,但态度似乎很和蔼。伍德仰望着他,一边不熟练地摇着尾巴,以示友好。高个儿弯下腰来搔伍德的耳朵,可是不肯带伍德进去。趁着门没关住,伍德朝瘦子猛扑过去,差点把他扑例。
在门厅里,伍德从人们腿间穿来穿去。高个边骂边追,人们乱作一因。伍德险些被穿着大皮靴的脚踩扁。他闪过混乱的人群,跑到了楼梯跟前。
他快步蹦上楼梯。二层楼门口有一道厚玻璃门,里边是董事办公室。
他拐了个弯,疾速地奔上楼去。楼梯到这里变得很窄,电灯照得很亮。三、四层是印刷间。他继续攀登,经过了业务室、分类广告室……
跑到编辑部沉重的救火太平门前,他累得大口喘着气。等呼吸平复下来,他就用牙咬住门柄使劲转动。门弄开了。
一股浓烈的烟气冲着他敏感的鼻子扑来,他的耳朵闪避着室内喧闹的噪音。
他在堆得很乱的办公桌之间慢慢走着,一边期待地四处张望。他看到人们表情冷漠的脸孔正俯在各自的打字机上方,聚精会神地打出一条条新闻,一些年轻人跑来跑去收集文稿;男男女女拥出、拥进电梯,各种机智、警觉的面孔……
有的人也偶尔扭头看看他,然后又重新埋头工作,好象没看见他一样。
伍德兴奋得浑身发颤。就是这些人,他们能对摩斯施加影响;他们机智过人,能够理解他!
他蹲下来,把一只爪子放到一个正在打字的记者腿上,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记者担心地朝下望了望,把他撵开了。
“嘘,走开!”他生气地说。“回家去!”
伍德退了回去。他没有感到危险。他预想的计划没有成功,他觉得这比遇到危险更糟糕。他紧张地思忖:即使他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又怎样向人们表达自己的身世呢?他用什么办法与人交谈呢?
他忽地怨到一个主意。他在证券交易所当过译电员……
他蹲坐在地上,大声发出长短不一、断断续续的吠叫。一个姑娘惊叫起来。记者们跳将起来,纷纷退到一边,围成了一圈。伍德费劲地运用他那陌生的喉咙吠叫,缓慢地发出莫尔斯电码。他兴奋地朝四周张望,希望有人能听懂他发出的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