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疯子会咬你的,”另一个回答。“到医院之后咱们再报警吧。”
警车朝城里开去。伍德在后面紧迫不舍,可是车开远了,别的车辆挡在了中间。追过几个街区,警车就消失了。
这时他看见那辆黑色轿车从车流中猛地穿出,朝他疾驰而来。这辆车追得那么急,车里必定坐着达耳巴的打手们。
他的眼睛和全身肌肉以动物的机敏密切地配合着。他在车流中奔逃,一边闪避车辆,一边寻找一条通向公园的小路。
他发现一条小路,便窜到对面开过来的车流中。好几辆车都尖叫着刹住。一个司机高声咒骂着。可他就在这辆车前来了个急转弯,跳上人行道,沿着水泥马路逃到一片小树丛前。
他毫不迟疑地钻进树丛。这里的树并不稠密,可已经足以遮挡人们的视线。他慌忙向公园纵深逃去。
他用惊慌的目光看着那一车打手在搜索小路两旁的树丛。他贴着地皮慢慢后撒。那些敲打着树丛的歹徒们已经离得很远了。
他绕到他们背后,凭借着树丛的掩护一点点地前进。他们不容易逮住他了。但他为失去躯体而惊恐不安。躯体在身旁的时候,他的胆子也壮一些,尽管他不知道怎样迫使摩斯将他还回躯体。现在,他面对着双重困难:除了要求博士为他作手术之外,他还得设法再把躯体寻回来。
可他已经饥肠辘辘。得先吃点饭,然后才好打主意。
他偷偷爬出隐蔽之处。打手们已经消失得不见踪影。他极为耐心地悄悄爬向—头松鼠。这小东西十分警觉,时刻提防着危险的降临。他又饥又累地守候了许久,终于成功地伏击了松鼠,叼住了它的脊背。一想起要生吃一只活鼠,他感到一阵恶心。
他带着猎获物钻回原先藏身的树丛,开始计划下—个步骤,可是他的狗脑却拒绝思考。那狗脑已经吓得发呆,失去了思索能力。
情况的确十分危急——摩斯已经派了达耳巴手下的歹徒出来狙击他,而且这会儿警察们大概也在到处追捕他这条“瘟狗”。
他在恶梦中也没遇到过如此恐怖的逆境。他已经走投无路。司法部门和罪恶势力联合起来对付他。即使有人愿意拔刀相助,他也无法向人表明自己是人不是狗。他的发音器官完全没有说话的能力。再说,除了摩斯,又有谁帮得了他的忙呢?就算他成功地逃脱了警方和歹徒们的追捕,就算他躲过医院看门人警觉的眼睛,回到了他的身题旁边,而且,就算他成功地向人说明了自己的遭遇……
也还是只有摩斯能为他施行手术!
他不能向医院里的大夫们求援。那些循规蹈矩地行医的人没有足够的想象力来相信他的身世。最主要的是,他们无法说服摩斯,让他作手术。
他匆忙站起身来,警惕地小跑着穿过树丛,向哥伦布广场前进。首先他得提防警察和歹徒们;其次,他得想出一种表达方式——不过他必须找到一个既能理解他,又能向摩斯施加压力的人。
他敏感的鼻孔已经嗅到城市的气味。有一种好闻的香气象一条巨毯似的覆盖着所有的气味,他嗅出这是汽油的味道。在这层气味之上,悬浮着各种植物的气味,既温暖又潮湿;最下层是人类散发的气味。
用他的狗眼看去,世界完全变了样,变得更加广阔、遥远、恐怖。各种气味、声音都会在他动物的头脑中引起不同的幻象。不过这也很有趣味。四只蹄子踏在富有弹性的柔软地面上,使他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快感。他的毛皮已经足够御寒,不需要再携带什么衣物;饥饿的时候也不难寻到可吃的东西。
当他逃脱警察和歹徒追捕时,他甚至感到一种获得自由的欢乐——然而这是一种他所厌弃的懦夫的自由,这自由太低贱。作为一个人,他曾经挨饿、受冻,流浪街头;他的生活没有保障,他的存在遭到忽视;尽管如此,这狗的躯体里却包藏着人的智慧。他本该用后腿直立起来,不管好赖,要象一个人那样活着。
他必须设法从这孤寂的动物王国回到人的世界。只有摩斯能帮忙。他非帮忙不可!一定要强迫他退还被他劫夺的身躯!
可是伍德怎样表达自己的意思?谁能搭救他呢?
在中央公园尽头,他把自己暴露到极端的危险之中。
他避开大道,在一条小路上奔跑。一辆追踪而至的黑色轿车猛冲过来,与他并肩前进。他听到一声沉闷的“啪”——一颗子弹咝咝飞过头顶。
他把身子一低,掉头窜进旁边的树丛。他灵巧地在树林间穿梭,始终让障碍物挡住枪弹的射击。
歹徒们爬出轿车。他听见他们在树丛中敲打、搜寻。他们这样缓慢地行进着,他却飞快地窜出三百多码,脱离了危险。
他逃出公园,顾不得来往车辆,慌忙穿过哥伦布广场。到百老汇大街之后,他紧贴着房屋奔跑,稠密的人群成了阻隔在他和大街之间的屏障,这样他感到安全一些。
当他确信已经摆脱歹徒的追捕之后,就顺着单行道朝西拐去,一面警惕着任何危险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