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斯骇然盯视着伍德。他不断企盼地朝门口张望,可伍德已经严谨地守住他的退路,而且正在缩短进攻的距离。他扬起胳膊猛冲过去……
然而他胆怯了。他能够用语言降服一个持枪的人,可他降服不了一个激怒的兽。他身子一斜,夺路向门口逃去。
伍德朝摩斯奔跑的双腿猛地一扑,摩斯绊倒了,在地上匍匐爬行。他手臀交叉地抱在颈下,护着喉咙。
伍德咬住他的一只耳朵。耳朵撕裂,涌出鲜血。摩斯尖叫着用手护脸,想保持这一姿势站起身来。可是伍德撕咬着他的手指。
医生挥舞着双手。他无能为力地跪在地上,拼命抵挡伍德迅疾准确的猛扑——还有那钢刀般锋利的牙齿……
伍德得到一种复仇的满足。不久之前,摩斯刮得干干净净的粉红脸庞还带着高贵、轻蔑的神情。现在这张脸在与伍德相同的高度古怪地摆动,惊恐万状。鲜血从一度洁净无疵的脸上淌下来。
在某一瞬间,摩斯洁白、柔软的喉部暴露了一下。伍德跃入半空。他的利齿对准角度咬去——雪白的肌肉轻易地被切开了。当他闪到一边的时候,感到自己的牙齿又顺势咬碎了摩斯的喉骨。
伍德跳开之后,摩斯跪在地上。他那痛苦得抽搐起来的脸上显出一副目瞪口呆的蠢相。他的双手垂在腰际,鲜血从喉管迸出。随后,他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整个身躯颓然扑倒在地。
他失败了,但同时他也赢得了胜利。伍德只好终生与狗的躯体作伴了。他甚至活不到该活的年龄。狗的平均寿命是十五岁。伍德也许还能再活十年。
当伍德是有人形的时候,他曾经深感就业之难。他当过译电员;可是译电员、推销员和学徒工在市场萧条的社会里没有立足之地。职业介绍所已经挤满强壮、顺从、受过正规教育的失业者。
然而一只受过正规教育的漂亮的牧羊犬则具有更高的市场价值。它是一个活宝,一种奇迹,谁都愿意掏钱买票,购得这一饱眼福的特权。
“人们对于畸形人总有着特殊的癖好,”基洛伊发表着他的哲学观点。他正陪伴伍德去剧场,伍德在那里订立了演出合同。“人们愿意花钱观赏有趣的畸形儿。对于真正最滑稽的畸形儿,人们竟将他们扶上权力与荣耀的宝座。想想看,这是什么道理?我可想不通。如果有朝一日我们放弃了对畸形人的嗜好,让他们回到各自的本来位置,世界一定会美好起来。”
出租汽车停在一条僻静的街上,靠着通往舞台的后门。剧院墙壁上悬着几块艳丽的红黄两色广告牌,大得象教堂的壁画。广告牌上,美化了的伍德头像在朝人们微笑。
“天哪!”司机嚷道。“我的孩子们听了该多么高兴!懂人话的狗坐了我的车!老天,我多么荣幸啊!”
周围的行人都肃然起敬地停住脚步,司机们都踩住刹车,毕恭毕敬停下车来;一群仰慕者围住了伍德。
“它多可爱呀!”一个女人惊叹道。“瞧它长得多机灵。”
“那还用说,”伍德听见他的司机得意地吹嘘说,“我开车送它来的。它有多大本事?”他神秘地压低了嗓门。“瞧,那个领狗的人——大概是他的经理吧——刚才跟它谈话的时候,随便得就象我现在跟你谈话一样。看来它每句话都听得懂。”
“它肯定听得懂。”一个观众满有把握地说。
“傻瓜,”另一个人说。“他不过是一只受过训练的狗,就象那条名叫‘伶仃仃’的小狗一样,只是训练得更好一些罢了。不过这是条机灵狗。真希望这条狗是我的。”
剧院区的值勤警察冲开了围观的人群,拦出一条通向舞台入口的通道。
“你们真不害躁,”一个警察说。“一条破杂种狗,有什么好看的!”
伍德生气了,朝说话的警察一呲牙,那人吓得赶紧朝后躲。
“你这笨蛋,”人们哄笑起来,“以为它不懂你的话吗?”
这是伍德和基洛伊发明的一种招徕观众的办法。每次都不难找到一个爱管闲事的警察当配角,每次都可以博得围观者的满堂采。
即使在演出中,伍德也无法摆脱被人过分崇拜的处境。和他同台表演的狗总是一个劲搔他并不发痒的耳朵和脊背,傻乎乎地向他发出喜悦、爱慕的低鸣。
伍德已经在好莱坞拍完一部惊险片。首场公演的时候,伍德和基洛伊不得不躲到离舞台两侧不能再远的位置。
“每周挣七千块,伙计,”基洛伊一遍又一遍地说。“只需要做最简单的事情,观众中任何一个傻瓜都可以毫不费力地做到。这不是赚钱买卖吗?”
一年过去了,他们俩仍然没有习惯他们在银行里不断增加的个人存款金额。摄影、演出、签字,在杂志上发表传奇式的文章——这都给他们赢来天文数字的酬金。
然而钱再多也买不回他那只配挨饿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