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托夫!有你一封信!从伦敦来的。”
真奇怪,才一个星期回信就来了,这还是第一回。
信很短。
“怎样说都行,我感到出乎意外。信上说,由于我的研究已经很深入,有两个正在巴黎工作的同事要和我见面讨论一下。他们几天后就要回伦敦,要我尽量详细地向他们汇报,因为总工程师要了解我研究工作的准确情况。”
“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这不合乎公司的惯例。公司里,每个工程师只应了解自己的本职工作。我不明白,如果公司要了解我的研究状况,为什么不直接叫我去伦敦呢?”
“他们想省掉你这笔旅费。你不是说过,公司不愿意胡乱花钱吗?”
“也许您说得对,不过,我不喜欢这种做法。我去赴约时,什么资料也不带;假如一切顺利,我再把他们要的资科给他们也来得及。我提防一些还是对的吧?”
“对,你确实应该防一手。你什么时候去见你的同事呢?”
“明天,在圣日尔曼大道的一个小咖啡馆里。”
第二天,克里斯托夫如期赴约。约会地点在圣日尔曼德勃雷教堂附近一个小咖啡馆的露天座席。周围咖啡馆很多。
他暗自思忖,怎样才能认出他的同事们。他等了十分钟左右,有一个衣着入时的年轻人走过来低声问他:“您是克里斯托夫先生吗?”
“是我。”
“我是安德列勒……”
克里斯托夫根本没听见他姓什么。他感到惊讶:显而易见,这年轻人是法国人而不是英国人。
“见到你很高兴。”
“克里斯托夫先生,请您原谅我的同事,他刚才打电话告诉我,他有一个重要客人来访,因而,现在无法脱身。可是,我们明天就要回伦敦,所以,他请您多等一会儿,他在一小时内一定会来。他来以前,我们可以互相熟悉熟恋。再说,这些人行道上的咖啡座实在惬意得很,对吗?你在巴黎快活吗?交了些朋友没有?没有?也许交了些女朋友?也没有?那么,你去看戏吗?听音乐吗?跳舞吗?”
克里斯托夫心神不定,无心答理;年轻人说的话使他十分反感。他几次三番要谈工作,但是,这位年轻的花花公子总是回答:“啊,请先别谈工作,等我的老板来了再谈。今天我感到象放假一样轻松……你还不如看看在那边坐着的标致姑娘!看她那一头金发,她一定不是法国人……你这个皮包里装的是什么?啊,对了,真的,我希望你什么也没忘记带来!老板不怎么好说话。如果你不把他要的东西都给他,他一定会对你不客气。你确实把所有的材料都带来了吗?”
“是的,至少我认为是这样。等我知道他究竟要哪些资料以后,我还可以更准确地回答你们的问题。”
“难道工厂的信没有对你说清楚吗?”
“说清楚了……”
“那么,你把那些材料到底带来没有?”
克里斯托夫感到很不自在:“带来了。”
“这对你是好事!”
这时,一个招待员喊道:“勒热纳先生!电话!”
“啊,我的电话。对不起,请等一会儿,一定是老板打来的。”
两分钟以后,他回来了:“老板打来的。他告诉我们他来不了啦。”
“那就没办法了,我下次再和他见面吧。”
“啊,啊,你想得倒好!他来不了,可是他要我们到他那儿去。就因为这件事我才生气。差不多快六点了,他让我们等了一小时,现在又要我们到圣克卢……为什么不叫我们到更远,到甘露尔去呢?啊,不行!你要是愿意,你就去!今晚我在巴黎是最后一夜,我可不想讨论化学。”
“但这是你的工作!”
“对,这是我的工作,可是到星期五下午六点钟,我一星期的工作就结束了,我该娱乐娱乐!星期一上午八点半,我才再开始工作呢!”
“这是你自己的事。可是,我怎样才能到圣克卢去呢?我连老板的姓名和地址都不知道。”
“好吧,好吧,我的汽车在这儿,我送你去。不过,我可先讲清楚,我在那边一分钟也不逗留。”
临走前,克里斯托夫给贝尔瑞夫人打电话时说:“我也许会和那些人一起吃晚饭,别等我。我希望最迟九点到十点之间能回来。”
九点了,克里斯托夫没回来。
十点了,克里斯托夫还没回来。
十一点了,克里斯托夫还是没回来。
贝尔瑞夫人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一边把茶水放在电炉上热着,一边独自嘟哝着:“现在我该睡了。他自己一人喝茶吧。这么晚回不来,应该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但愿他没出什么事。都十一点半了,可真有点儿古怪。要是我知道他在哪儿就好了。”
好心的贝尔瑞夫人最后还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