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巨大的荣誉,总理同志,”尚达林说道,有些过于热情地握着他的手。“您对这次行动的具有历史意义的贡献会为诺维科夫同志的表现锦上添花。”
“愿意尽我的一切力量,同志。”总理说着,轻轻地抽出手,他俯视着递降的一排排桌子和仪器面板;远处墙上的巨大的显示屏,脚下乱丢着的三明治盒子和茶杯,还有角落里的茶炊。他的鼻子稍稍皱了一下:阿克肖诺夫琢磨,他是闻到了汗臭味呢,还是糟得多的绝望的气息?
“请告诉我麦克风在哪里,还有目前的情况如何,”总理说,“请用我这个门外汉能理解的语言说。”
尚达林把自己的豪华座椅推出来,从阿克肖诺夫的脚趾头上压过,打手势请总理坐下。他已经把自己的工作台清理了出来,只留下一个麦克风和一座小型镀金的列宁半身像,总理把它推到一边,好打开他的公事皮包。
尚达林瞟了阿克肖诺夫一眼,后者接到这个暗示说道:“诺维科夫同志已经环绕地球飞第十八圈了。因为一块太阳能电池板坏了,他的飞船的电量已经很低,因此大多数自动系统无法运行,情况很危急。他已经试了半天,想手动为飞船导航以返回大气层,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功。就是现在,我们还在通过无线电让他对飞船进行控制。”
总理已经打开了一个厚纸做的文件夹,里面装着很多张密密麻麻的打满了字的纸。阿克肖诺夫往前蹭了蹭,想从总理背后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
“大约一小时之前,”阿克肖诺夫继续道,“诺维科夫同他的妻子通过无线电通了话。可以理解地,她非常担忧。”
总理转身朝将军看了一眼,讲稿已经拿在了手上。“是我们在走廊里遇见的那个女人吗?”
将军点点头。
“我还以为她是个女宇航员呢。”总理说。
将军看上去很不舒服,说道:“不是的,同志。”
当然,自从四年前瓦莲京娜捷列什科娃安全回到地面上之后,其他所有正在受训的女宇航员都被送回了家。捷列什科娃本人则被安排做环球报告,她为期三天的太空生涯从此划上了句号。
“好。”总理说,“我还纳闷呢,一个受过训练的飞行员怎么会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军使劲扯着自己的白胡子好像要说:对,对,就是嘛,“我们开始吧,同志。”
“还有一件事,总理同志。”阿克肖诺夫继续说道,“飞船的短波无线设备刚刚开始飞行不久就坏了。我们一直都在使用飞船备用的超短波无线电设备,但是因为电力供应太低,甚至那个都开始失灵了。简言之,您向宇航员传递的很大一部分信息会丢失掉,他听到的只会是静电声和杂乱无章的电文。”
总理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可能你对太空飞行很在行,同志,”他说,“但我对讲演很了解。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单独的句子永远都不如累加起来的整篇讲话那么重要——正如卡斯特罗同志所证实的那样,呃,将军同志?”
他和将军轻声笑着,过了一会儿,尚达林也笑了起来。阿克肖诺夫没笑。他正粗略地读着总理向雅科夫诺维科夫致敬的讲稿,讲稿中凡是用“他”和“他的”提及宇航员的地方都用很工整很刻板的字体改成了“你”和“你的”。总理把手放在讲稿上。
“您有什么问题吗,总理同志?”尚达林问道。
“就一个问题。”总理看着阿克肖诺夫说,“诺维科夫的妻子有理由哭泣吗?”
尚达林张开嘴刚要回答,却被阿克肖诺夫抢了先。他说:“‘联盟一号’失去控制了。”
总理,将军,尚达林,都看着他。整个屋子因为他的逆耳之言而安静下来,虽然只有离他们最近的一排监控人员才有可能听得见他说了什么。
几排控制台下面,一个人大声读出一组数字,让另一个人核对。数字很长,有很多小数位,因而他们的进展很慢。“我们再从头来一遍。”其中一个说。
“我明白了。”总理揉着眼睛说。他转身面向前方,把讲稿放正,说道,“我准备好了,同志。”
尚达林瞪着阿克肖诺夫,在总理还没有使用的台式麦克风基座上的一个开关上轻轻弹了一下,并调好了他自己的小型耳机。小耳机被认为对客人来说太复杂了。
“请打开扬声器。”尚达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