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信口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么,让我再找他谈一次。我会把情况告诉你的。”
“好吧。”格兰特站起来,又补充一句说:“我也许应当告诉你,大夫,你如果不能有所作为,委员会就打算把腊尔生从你这里带走。”
“再去试另一个精神病医生?如果他们想要这么做,当然啰,我不会碍事的。但是,我看没有任何受人尊敬的医生会自吹手到病除。”
“我们不一定要求做进一步治疗,只要他能够回去工作就行了。”
“那我全力反对,格兰特博士。你们从他身上什么也得不到,只会送他的命。”
“从他身上我们横竖都是一无所得嘛。”
“照我这样做,至少还有个机会。”
“但愿如此。顺便说一下,不要提起我说过要把腊尔生带走的话。”
“我不会的。谢谢你的警告。再见,格兰特博士。”
“我上次出了个洋相是不是,大夫?”腊尔生说,眉头皱得紧紧的。
“你是说你并不相信你那次说的话?”
“我相信。”腊尔生肯定的语气如此强烈,连细弱的身体都颤抖了。他朝窗口奔去。布劳斯太因把椅子一转,不让他逃出视界。
窗上有栅条,无法往外跳;玻璃也是打不碎的。黄昏巳逝,星星一个个地露面了。
腊尔生迷恋地朝星星望着。接着,他转向布劳斯太因,弹出一很手指。“每颗恒星都是细菌培养器。它们保持着规定的温度。实验不同,温度也不同。围着它们运行的大型的培养基,含有不同的营养混合液和不同的生命形式。这些实验者也是精打细算的——谁知道他们是人还是什么东西。它们已经在这个特大试管中培养了许多型号的生命形式。恐龙生活在潮湿的炎热的时候,我们生活在冰川时代之间。实验者操纵日出日落,可我们却拼命找这当中的物理学道理。什么物理学!”他嘴唇一收,做出一副张牙露齿的样子。
“毫无疑问,”布劳斯太因说,“随意操纵日出日落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就象烘箱中的电热元件。你以为细菌懂得是什么东西产生热量给它们加热吗?没人说得准。也许细菌研究出一套套的理论;也许它们有一套解释宇宙灾难的宇宙进化论,什么互相接出的灯泡会产生出一串串皮特里式的培养盘。也许它们认为有一个仁慈的造物主给它们食物和温暖,对它们说:‘生育吧!繁殖吧!’
“我们象细菌那样繁殖,却不知原因为何。我们服从于所谓的自然规律。这些规律不过是对强加在我们身上的不可知力量的解释。
现在,实验者们得到了他们所从事过的最大实验。这一场实验已经进行了二百多年。我认为,它们当初决定在十七世纪的英国发展一种有机械工程能力的品种,而我们呢,就叫做工业革命。从蒸汽机开始,发展到电,再到原子,这是个很有趣的实验。但它们是冒着风险让这个实验展开的。这就是它们为什么要采取激烈方式来结束这场实验。”
布劳斯太因问:“那么,它们到底怎样来结束呢?你知道点儿什么吗?”
“你何必问我他们打算怎样做?你看看我们今天的世界,你问问什么东西可能结束我们这个技术时代?原子战争,整个地球都怕原子战争。为了避免它,什么都愿意干。但整个地球还是担心一场原子战争不可避免。”
“这就是说,不管我们是否愿意,实验者总是会安排一场原子战争来毁灭我们所处的技木时代?再另起炉灶。是这样吗?”
“是的,这符合逻辑。我们消毒器械,细菌知道杀死它们的热量来自何方吗?知道什么东西产生了这个热量吗?实验者有办法提高我们激情的热度,有办法用我们所不理解的方式来处理我们。”
“请告诉我,”布劳斯太因说,“这就是你想死的原因吗?因为你认为文明的毁灭就要来临,什么力量都挡不住,是吗?”
腊尔生说:“我并不想死。只不过是不得不死。”他眼里露出一种备受折磨的神情。“大夫,如果你有一种细菌,你不得不对其加以绝对控制。你难道不会在离开接种中心一定距离的地方,把青霉素一类东西加到琼脂培养基中去组成一个包围圈?离开中心不太远的细菌都会致死。你对被杀死的细菌无仇无怨,你甚至连有没有细菌游动到那么远也不知道。一切都是势所必然。
大夫,在我们有才有智的人周围,也有一个青霉素包围困。当我们走得太远,当我们去探索自身存在的意义时,我们就进入了青霉素包围圈,我们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