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尽量不去死,好不好?”
“我尽量不去死,大夫。”他的嘴唇在发抖。“得有人监护着我。”
布劳斯太因爬上楼梯,向门厅里的卫兵出示了通行证。他在外面大门口已经受过检查。现在,他本人、他的通行证和签字再一次被审查。
过了一会儿,卫兵退到他的小房间里去打了一个电话,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布劳斯太因找个位子刚坐下来不到半分钟,又站起来和格兰特握手。
“美国总统到这儿来也得受麻烦,是吗?”布劳斯太因问。
身材硕长的物理学家笑了:“你说得对,如果他没有预先通知的话。”
他们乘电梯上了十二楼。格兰特带路走进一个房间。这儿三面有窗,有隔音设备和空气调节设备;核桃木的家俱擦得锃亮。
布劳斯太因说:“我的天,这简直象董事会主席的办公室。搞科学的阔得象大企业家了。”
格兰特看上去有些窘:“是的,我明白。政府花钱很随便。但要说服一位议员大人,要他相信你的工作非常重要,可不是容易事,除非他看得见、闻得着和摸得到这些表面闪闪发光的东西。”
布劳斯太因坐下去,感觉到沙发椅慢慢往下陷。他说:“艾尔伍德腊尔生博士已经同意回来工作了。”
“好极了!我就盼着你说这句话。我希望这就是你来看我的原因。”
好象受到这条消息的鼓舞,格兰特请精神病专家抽雪茄,但遭到拒绝。
“不过,”布劳斯太因说,“他仍然是个病人。对待他要细心,要有头脑。”
“那当然,理应如此嘛。”
“这不象你想得那样简单。我这就给你讲讲腊尔生的困境和苦恼,让你明白这情况实在是十分微妙。”
格兰特先生关切地听着,后来感到震惊:“啊,他失去理智了,布劳斯太因博士。他对我们不会有用的,他发疯了。”
布劳斯太因耸耸肩:“这取决于你怎么给‘疯’字下定义。这不是好字眼儿,不要用它。他肯定有幻觉,不知道这是否会影响他的特殊才能。”
“绝没有任何神经正常的人会——”
“得了,得了。我们不要长篇大论地给‘精神正常’之类的东西下精神病学的定义。这个人有自觉。一般情况下,我不会放过这一点。可是你们告诉我,这个人的特长正好在于用看来违反常情的办法解决难题,是吗?”
“不错。这一点要承认。”
“那么其他科学家怎样呢?”
“我和你怎么能对他的论点作出判断?请问,你最近有过想自杀的冲动吗?”
“我想没有。”
“就是嘛!”
“我想建议,一边进行力场研究,一边在这里和家里有关的科学家进行观察。如果他们不回家,那就更好。这么多的办公室可以改成宿舍——”
“又干活又睡觉。你别想让他们同意。”
“是的。假若你不告诉他们真情,只说是为了安全起见的话,他们就会同意的。这些日子,‘为安全起见’这句话很有效,是吗?对腊尔生的观察要远重于其他人。”
“当然。”
“其实,这一切还不是主要的。万一腊尔生的理论是正确的,我这样做是为了良心上好受一些。实际上,我并不相信他的理论,这些理论的确是幻觉。不过,一旦承认是幻觉,就要问一问产生幻觉的原因是什么。在腊尔生的脑子里,在他的出身经历和平日生活中,有什么东西必然会导致这种幻觉?简单地回答是不行的,需要多年的心理分析才能得到答案。而且一定要找到答案,否则他的病是治不好的。
“有时我们也许可以做一些有道理的推测。他童年很不幸,目睹亲人惨死。还有,他小时候就不能和其他孩子交朋友,大了以后也不能和别人交际;他总是嫌其他人脑子动得太慢。他同其他人在智力方面的差别,已经在和人们以及整个社会之间,筑起了一堵墙,这墙就象你们设计的力场一样坚牢。出于同样的原因,他也无法过正常的性生活。他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情人。
“如果他能陶醉于自我优越感,那么,尽管和社会格格不入,也能比较容易地自我安慰。这一点很明白。从思想上说,这种分析有道理。不过,一个人的品格当然是多方面的,但他却不是每个方面都比人优越。于是,其他的人,尤其是那些老看别人短处的人,就不会接受他自居超人的地位。他们会觉得此人古怪、可笑。这又反过来让腊尔生证明人类是多么可鄙、顽劣,和更优越的生物相比,人类不过是一堆细菌。腊尔生最欣赏这个说法,于是,他的自杀冲动就成了与人类彻底决裂的强烈欲望。他要和他头脑中的想出来的卑劣物种划清界限,明白吗?”
格兰特点点头: “可伶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