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问我吧,”腊尔生说。他躺在长沙发上偷听到他们的耳语,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炯炯发光。
他俩转向腊尔生。
腊尔生说:“他们不想要力场,他们!那些实验者!只要我还没有真正洞悉奥妙,事情就还是原封原样。我没有跟着那条思路走下去——写在纸上的那条思路——我跟着它不到三十秒,就感到……感到——大夫——”
布劳斯太因说:“感到什么?”
腊尔生又喃喃地说:“感到我深深地陷在青霉素的包围圈里。我越往下思考,就感到自己陷得越深。我从来没有陷得……这么深。这就是为什么我知道我的思路是对的。把我带走吧。”
布劳斯太因伸直身体,说:“格兰特,我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把他带定了。如果你能看懂他写的东西,那敢情好;如果看不懂,我也爱莫能助。这个人把专业工作再搞下去,就非死不可,你懂吗?”
“但是,”格兰特说,“要他命的是幻想出来的东西啊!”
“好,就算是这样。但他总归是死,对吗?”
腊尔生又失去知觉了,这些话一句也没有听见。
格兰特望着,他无可奈何地说:“那好,把他带走吧。”
显示屏上的幻灯片一张接一张。这个研究所的十名优秀科学家闷闷不乐地看着。
格兰特面朝着他们,双眉紧锁,表情严肃。他说:“我看这个设想并不复杂。你们是数学家,是工程师,这些杂乱的笔记也许看不出个名堂。可是,当初写的时候是有意义的。意义尽管弄得颠三倒四,但总归还是在字里行间。第一页很请晰。可以说提供了一条好线索。你们每个人都要一页一页重新看过,凡是可能的解释都要写上来。各人独立操作,我不要你们互相商量。”
一个科学家说:“你怎么知道是有意义的?格兰特。”
“因为是腊尔生的笔记。”
“腊尔生!我以为他——”
“以为他病了,”格兰特说。他不得不放大嗓门,把越来越响的嗡嗡议论声压下去。“我明白,这是一个差点儿要死了的人写的。这就是我们能够从腊尔生身上弄到的全部东西,再也没有了。就在这杂乱的笔记中,有力场问题的答案。我们如果找不到它,就得另花十年时间,到别的地方去找。”
科学家们专心致志地干起来。一夜过去了,两夜过去了,三夜过去了。
格兰特看着送来的结果直摇头,“就算我相信你的话,先生们,我还是不敢说我懂了。”
洛韦耸耸肩,除了腊尔生博士,他就是研究所里最拔尖的核科学家了。他说:“我也看不懂。即使成功了,他也没说出个道理。”
“他没有数据解释道理。你能造出一个他描述的那种力场源吗?”
“我可以试试。”
“你想不想看手稿的其他解释?”
“其他的解释都有自相矛盾之处。”
“好的。”
“可以动工建造了吗?”
“我让工厂里先动起来。不过,老实对你说,我持悲观态度。”
“我理解你,我也一样。”
力场源逐渐造起来。钳工组长哈尔罗斯被派来负责具体安装。他废寝忘食地干,不管日里夜里都看得见他在干活。他不时地搔搔他的秃脑袋。
他提过一次问题:“洛韦,这是什么东西?你也从来没见过?这东西有啥用?”
洛韦说:“你晓得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罗斯。你知道这儿不许东问西问。以后别再问了。”
罗斯从此不再打听。大家都知道他不喜欢这部建造中的机器。他说这机器是个鬼东西,怪模怪样,可是,他还是照样干活。
有一天,布劳斯太因来访问。格兰特问他:“腊尔生身体好吗?”
“不好。他想参加他设计的力场发射装置的试车。”
核兰特踌躇了一下,说:“我想应该让他来。说到底,这是他的设计。”
“我得陪他一块儿来。”
格兰特愁容更显著了:“这会有危险的。哪怕是中间试车,也是和巨大的能量打交道啊!”
布劳斯太因说:“但是,对你们来说,危险也并不小。”
“那好吧。观察员的名单要经过原子能委员会和联邦调查局审查批准。不过,我还是把你写上去。”
布劳斯太因环顾四周。力场发射装置蹲在巨大的试验室中央,其他的东西都搬走了。看不出作为能源的钚堆在哪里。但是,精神病学家从周围的片言只语中听出来,钚堆就在装置下面。他幸好没有去问腊尔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