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就这样。我去找他谈谈,看到底如何。”
这一次他俩真的不说话了。
格兰特博士沿着婉蜒的白线开车。探长把铅笔刀在两手间抛来抛去,弧度很低。
监狱长把传话器的话听完,抬起头来望看来客:“我以把他带到这儿来,探长先生,尽管是破例。”
“不必了,”格兰特博士说。“我们去找他。”
达利梯说:“格兰特博士,你们通常这样对待腊尔生吗?你怕卫兵把他从牢房里带出来,他会对卫兵动武吗?”
格兰特博士:“很难说。”
监狱长伸开布满老茧的手掌,短鼻子抽动了几下,说:“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对他动过手,因为华盛顿有电报。老实说,他呆在这儿不恰当。我倒很愿意送走这个包袱。”
“我们到牢房里去看他。”达利梯说。
他们沿着走廊走下去,脚下是硬地面.两旁是铁栅栏,栅栏后面一双双失神的眼睛注视着他们走过去,漠无表情。
格兰特顿时不寒而栗:“他就一直关在这儿吗?”
达利梯没有回答。
走在前面的卫兵停下来:“就是这间牢房。”
达利梯问:“他就是腊尔生博士?”
格兰特默默地朝小床上那个人打量着。他们刚到时,那个人还躺着,现在,支起一只手肘,好象要缩到墙里去。稀稀拉拉几根黄红色头发,身材瘦弱,一双蓝眼睛没有表情。他右颊上隆起一块粉红色伤疤,上面大,下面小,象个蝌蚪。
格兰特博士说:“是腊尔生。”
卫兵打开门走进去,但探长做了个手势让他出去。
腊尔生默不作声地望着他俩,又提起双脚蹬在小床边,朝后退缩。他激动时,喉结上下滑。
达利梯有礼貌地说:“是艾尔伍德腊尔生博士吗?”
“你想干什么?”那声音是出乎意外的男中音。
“请跟我们来好不好?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不去!别来缠我。”
“腊尔生博士,”格兰特说,“上面派我来请你回去工作。”
腊尔生朝这个科学家看了看,眼中掠过一丝并非害怕的神色。他说:“你好,格兰特。”一边下了床。“你听我说,我一直叫他们把我关进一间装软垫的牢房。你能帮我叫他们这样办吗?格兰特,你是了解我的。除非是必需,我决不会提出任何要求。帮帮我的忙吧。这硬墙实在叫我受不了。我真想一头撞过去——”他把掌心啪地一下击在小床后面暗灰色的混凝土墙上。
达利梯若有所思,掏出铅笔刀,把闪闪发光的刀身拉出来刮大拇指的指甲,刮得很当心。他对腊尔生说:“你愿意找个医生看看吗?”
腊尔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盯着那刀的寒光,嘴巴张开,嘴唇潮润,呼哧呼哧地喘粗气。他说:“把那东西收起来!”
达利梯停下来:“把什么收起来?”
“刀子。别拿在我面前。看着这把刀子我会忍不住的。”
“为什么忍不住?”达利梯把刀子伸出去。“这刀有啥问题?是把好刀嘛。”
腊尔生猛地扑上去。达利梯横身避开,左手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右手把刀举得高高的:“你干啥,腊尔生?你想干啥?”
格兰特喊了一声以示抗议,达利梯挥挥手叫他走开。
腊尔生竭力朝上伸手,但还是在对方巨大的握力下屈服了。他喘着气说:“把刀子给我。”
“为啥要给你,腊尔生?你要拿刀干什么?”
“求求你,我一定得——”他苦苦哀求,“我一定得了此残生。”
“你想死?”
“不是。但我不死不行啊!”
达利梯一推,腊尔生仰面一跤,一骨碌跌倒在小床上,小床嘎嘎作响。达利梯把铅笔刀折好放起来。
腊尔生两手蒙住脸一动也不动,只有双肩不住地抖动。
走廊里传来叫声,其他囚犯听到腊尔生牢房里的声响就喧嚷开了,卫兵急忙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喝斥“肃静!”
达利梯抬起头来说:“没事儿,卫兵。”他用一张大白手绢擦着汗,“我想我们得给他找个医生。”
戈德弗里布劳斯太固大夫个子小,皮肤黝黑,说话带一点儿奥地利口音。只消给他加上一小撮山羊胡子,那便是一般人心目中典型的心理分析专家形象。不过他脸倒是刮得光光的,衣着十分考究。他一边仔细地端详着格兰特,估量是何许人,一边进行粗略的观察和推断。现在,他每碰到一个人,总是不自觉地这样做。
他说:“你给我说了个大概。你说这个人才华出众,甚至是个天才;你说他总是难于与人相处,尽管他正是在这个实验室里取得了最大的成功,他却一直不习惯这实验室的环境。有没有其它什么环境他处得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