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复行役,驻马别孤坟。”—— 写诗人在他乡复值行役之中,公事在身,行色匆匆。尽管如此,还是驻马暂留,来到孤坟前,向亡友致哀。先前堂堂宰相之墓,如今已是茕茕“孤坟”,房的晚岁坎坷、身后凄凉可想而知。
“近泪无干土,低空有断云。”—— “无干土”的原因是“近泪”。诗人在坟前洒下许多伤悼之泪,以致于身旁周围的土都湿润了。诗人哭墓之哀,使天上的云也不忍离去。天低云断,空气里都带着愁惨凝滞之感,使人倍觉寂寥哀伤。
“对棋陪谢傅,把剑觅徐君。”—— 谢傅指谢安。
《晋书谢安传》说:谢玄等破苻坚,有檄书至安方对客围棋,了无喜色。诗人以谢安的镇定自若、儒雅风流来比喻房琯,可见他对房琯的推崇倍至。下句则用了另一典故。《说苑》载:吴季札聘晋过徐,心知徐君爱其宝剑,及还,徐君已殁,解剑系其冢树而去。诗人以延陵季子自比,表达对亡友的深情厚谊,虽死不忘。这又照应前两联,指出痛悼的原因。诗篇布局严谨,前后关连十分紧密。
“唯见林花落,莺啼送客闻。”—— “唯”字统领以下两句,意思是,只看见林花纷纷落下,和莺啼送客之声。这两句收尾,显得余韵悠扬不断。诗人着意刻画出一个幽静肃穆之极的氛围,引人联想:林花飘落似珠泪纷纷,啼莺送客,亦如同哀乐阵阵。此时此地,只见此景,仅闻此声,格外衬托出坟的孤寂与孤零零的吊客的悲哀。
此诗写得既雍容典雅,又一往情深,十分切合题旨。
诗人表达的感情十分深沉而含蓄,房琯的问题,涉及肃字,已经为此吃了苦头的杜甫,自有难言之苦。
但诗中那阴郁的氛围,那深沉的哀痛,还是使人感到:
诗歌不仅仅是悼念亡友而已,更多的是诗人内心对国事的殷忧和叹息。
将赴成都草堂途中有
作先寄严郑公五首
(其四)
杜甫
常苦沙崩损药栏,
也从江槛落风湍。
新松恨不高千尺,
恶竹应须斩万竿!
生理只凭黄阁老,
衰颜欲付紫金丹。
三年奔走空皮骨,
信有人间行路难。
杜甫诗鉴赏
因徐知道据成都叛乱,杜甫曾一度离开成都草堂,避难于梓州、阆州等地。广德二年(764)正月,杜甫携家由梓州赴阆州。二月,听说严武再度任成都尹兼剑南节度使,同时,严武也来信相邀,诗人于是决定重返成都。于阆州返成都途中作诗五首,此为其中第四首。诗题中的“严郑公”,即严武,广德元年严武被封为郑国公。
首四句是设想回成都后整理草堂之事。“常苦沙崩损药拦,也从江槛落风湍。”大意是说:自离草堂,常常担心沙岸崩塌,损坏药栏,现在恐怕连同江槛一起落到湍急的水流中去了。这虽是遥想离成都之后,草堂的自然环境,同时也是对风风雨雨的社会现状的焦虑。“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想当年,诗人离开草堂时,亲手培植的四株小松,当时才“大抵三尺强”(《四松》),诗人很是喜爱它,恨不得它迅速长成千仞大树;那到处侵蔓的恶竹,有万竿也要斩除!诗人喜爱新松是因它峻秀挺拔,不随时态而变,诗人痛恨恶竹,是因恶竹随乱而生。体味这两句,其言外之意全在“恨不”、“应须”四字上。杨伦在《杜诗镜铨》旁注中说:此二句“兼寓扶善疾恶意”,的确,乱世之际,匡时济世之才难为世用,而各种丑恶势力竞相登场,诗人怎能不感慨万分!这二句,深深交织着诗人对世事的爱憎。
诗的后四句转入“赠严郑公”的题意上。“生理只凭黄阁老,衰颜欲付紫金丹。”生理,即生计。黄阁老,指严武。唐代中书、门下省的官员称“阁老”,严武以黄门侍郎镇成都,故称。金丹,烧炼的丹药。
这两句说,自己的生活全靠严武照顾,衰老的身体也可托付给益寿延年的丹药了。这里意在强调生活有了依靠,疗养有了条件,表现了诗人对朋友的真诚信赖。最后两句忽又由瞻望未来转到回顾过去,似有痛定思痛意:“三年奔走空皮骨,信有人间行路难。”
诗人自宝应元年(762)七月与严武分别,到广德二年(764)回到草堂,前后三年。这三年,兵祸不断,飘泊不定,人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过去常读古乐府诗《行路难》,现在身经其事,方知世路艰辛,人生坎坷,真是“行路难”啊!“行路难”三字,语意双关。一个“信”字,饱含着诗人历经艰难困苦后的无限感慨。
全诗描写了诗人重返草堂的欢乐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欢欣和感慨相融,瞻望与回顾同叙,更显出了此诗思想情感的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