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峻《广绝交论》),实则不过是“贿交”、“势交”而已。次句斥之为“纷纷轻薄”,谓之“何须数”,轻蔑之极,愤慨之极。寥寥数字,鲜明地表现出作者对虚假情谊极度憎恶的态度。
现实既已令人失望,于是诗人记起一桩古人的交谊。《史记》载,管仲早年与鲍叔牙游,鲍知其贤。
管仲贫困,曾欺鲍叔牙,而鲍终善遇之。后来鲍事齐公子小白(即后来齐桓公),又荐举之。管仲遂佐齐桓成霸业,他感喟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鲍叔牙待管仲的这种贫富不移的态度,岂不感人肺腑。“君不见管鲍贫时交”,当头一喝,将古道与现实作一对比,给这首评击黑暗的诗篇添了一点理想光辉。但其主要目的,还在于鞭挞现实。古人以友情为重,重于磐石,相形之下,“今人”之“轻薄”益显。“此道今人弃如土”“弃如土”三字极形象,古人的美德被“今人”象土块一样抛弃了,抛弃得多么彻底呵。一以概之的尚古斥今未免失之片面,但从中也可见诗人的愤慨之情何其深重。
此诗“作‘行’,om止此四句,语短而恨长,亦唐人所绝少者”(见《杜诗镜铨》引王嗣奭语)。其所以能做到“语短恨长”,是由于它起句惊挺,绘形生动,通过正反对比手法和过情夸张语气的运用,反复咏叹,造成了“慷慨不可止”的情韵,吐露出心中郁结的愤懑与悲辛。
醉时歌
杜甫
诸公衮衮登台省,
广文先生官独冷。
甲第纷纷压粱肉,
广文先生饭不足。
先生有道出羲皇,
先生有才过屈宋。
德尊一代常坎轲,
名垂万古知何用!
杜陵野客人更嗤,
被褐短窄鬓如丝。
日籴太仓五升米,
时赴郑老同襟期。
得钱即相觅,
沽酒不复疑。
忘形到尔汝,
痛饮真吾师。
清夜沉沉动春酌,
灯前细雨檐花落。
但觉高歌有鬼神,
焉知饿死填沟壑。
相如逸才亲涤器,
子云识字终投阁。
先生早赋《归去来》,
石田茅屋荒苍苔。
儒术于我何有哉?
孔丘盗跖俱尘埃!
不须闻此意惨怆,
生前相遇且衔杯。
杜甫诗鉴赏
根据诗人的自注,这首诗是写给好友郑虔的。郑虔是当时有名的学者。他的诗、书、画被玄宗评为“三绝”。天宝初,被人密告“私修国史”,远谪十年。
回长安后,任广文馆博士。性旷放脱俗,又嗜酒。杜甫很敬爱他。两人年龄相差很远,但交往很密。加之都怀才不遇,更有知己之感。从此诗既可以感到他们肝胆相照的情谊,又可以感到那种抱负远大而又沉沦不遇的焦灼苦闷和感慨愤懑。
全诗可分为四段,前两段各八句,后两段各六句。
从开头到“名垂万古知何用”这八句是第一段。
第一段前四句用“诸公”的显达地位和奢靡生活来与郑虔的位卑穷窘对比。“袞袞”,相继不绝之意。
“台省”,指中枢显要之职。“诸公”未必都是英才,却一个个相继飞黄腾达,而广文先生,“才名四十年,坐客寒无毡。”那些侯门显贵,精粮美肉已经吃腻了,而广文先生连饭也吃不饱。这四句,一正一衬,鲜明而强烈,突出了“官独冷”和“饭不足”。后四句诗人以无限惋惜的心情为广文先生鸣不平。论道德,广文先生远出羲皇。论才学,广文先生才过屈宋。然而,道德被举世推尊,仕途却总是坎坷;辞采虽能流芳百世,亦无补于生前的饥寒啊!
第二段从“广文先生”转到“杜陵野客”,记叙诗人和郑广文的忘年之交,二人象涸泉之鱼,相濡以沫,交往频繁。“时赴郑老同襟期”和“得钱即相觅”,仇兆鳌注说,前句是杜往,后句是郑来。俩人推心置腹、共叙怀抱,聊以解愁。
第三段六句是这首诗的高潮,前四句樽前放歌,悲慨突起,堪称神来之笔。后二句似宽慰,实激愤。
司马相如可谓一代逸才,却曾亲自卖酒涤器;才气横溢的杨雄因刘棻获罪被株连,逼得跳楼自杀。诗人似乎是以才士薄命的事例来安慰朋友,然而只要将才士的蹭蹬饥寒和首句“诸公袞袞登台省”连起来看,就可以感到诗笔的讽刺和批判之意。
末段六句,愤激中含有无可奈何之情。既然仕路坎坷,怀才不遇,那么儒术又有何用?孔丘盗跖也可等量齐观了!这样写,既评儒术,暗讽时政,又象是在茫茫世路中的自解自慰。末联以“痛饮”作结,孔丘非师,聊依杜康,以旷达为愤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