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承上“贾客船”而来,接得极自然。正是这些“远道而来的客船,扰乱了他平静的心境,令人想起那漫漫长途。这“长路”首先把他的思绪引向大江南北,那里有他日夜思念的手足,他常想顺江东下或北上长安,东下洛阳,重返故里。然而剑门失守,不仅归路断绝,而且整个局势是那样紧张危急,使他更加牵挂身处异地的亲人。在这迷惘痛苦之中,他仰头见到白云,不由地发出一声痴问:“片云何意傍琴台?”琴台是成都的一个名胜,相传为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当垆卖酒的地方,这里代指成都。“片云”用以自说,意思是:自己浮云般的飘泊之身,为何滞留蜀中呢?这一句借云抒怀,深婉含蓄。云傍琴台,本是自然现象,诗人却借此抒发了流寓剑外、报国无门的痛苦,以及找不到出路的迷乱心情。
尾联二句,表达了诗人哀愁伤感的心情。诗人感叹去年洛阳再次失陷后,至今尚未光复,而西北方面吐蕃又在逼近。蜀中也隐伏着战乱的危机,萧瑟秋风中从成都城头传来的画角声,多么凄切悲凉!全诗以此作结,余味无穷。
本诗前四句诗人心境淡泊闲静,完全陶醉于优美的江边晚景中,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诗的后四句转入抒情后,仍未脱离写景,但这时诗中的景物,无论是云彩还是城阙,是秋色还是角音,都融注了诗人哀伤的感情色彩。两种境界,相互映衬,产生了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当诗的上半部展现出那幅江村图时,人们以为诗人是忘情于自然了,读到下面,才感受到他深沉的忧国忧民之心,原来他的闲适放旷,是在报国无门的困境中的一种自我解脱。这种无奈的超脱,反过来加强了痛苦心情的表达,在平静水面下奔涌着的痛苦的潜流,是一种更为深沉的哀痛。
恨别
杜甫
洛城一别四千里,
胡骑长驱五六年。
草木变衰行剑外,
兵戈阻绝老江边。
思家步月清宵立,
忆弟看云白日眠。
闻道河阳近乘胜,
司徒急为破幽燕。
杜甫诗鉴赏
这是杜甫上元元年(760) 在成都写的一首七言律诗。诗歌抒发了诗人流落他乡的感慨和对故园、骨肉的怀念,表达了他渴望早日平定叛乱的爱国思想,情真意切,沉郁顿挫,感人肺腑。
首联领起“恨别”,点出思家、忧国的题旨。“四千里”,说明离家之远;“五六年”,可见战乱之久。
个人的困苦经历,国家的艰难遭遇,都在这些数量词中体现出来。诗人于乾元二年(759)春离开故乡洛阳,返华州司功参军任所,不久弃官赴秦州,寓同谷,后又到达成都,辗转四千里。诗人作此诗时,距天宝十四年(755)十一月安史之乱爆发已五六个年头。
在这几年中,叛军铁蹄蹂躏中原各地,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令诗人深为忧虑。
颔联两句描述诗人流落蜀中的情况。“草木变衰”,语出宋玉《九辩》“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这里是指草木的盛衰变易,承上句的“五六年”,暗示入蜀已有多年,同时也与下一句的“老”相呼应,暗比自己的漂零憔悴。诗人到成都,靠亲友帮助,过上比较安定的草堂生活,但思乡恋亲之情是念念不忘的。由于“兵戈阻绝”,他不能重返故土,只能老于锦江之边了。“老江边”的“老”字,悲凉沉郁。
颈联通过“宵立昼眠,忧而反常”(《杜少陵集详注》)的生活细节描写,曲折地表达了思家忆弟的深情。杜甫有四弟,名为颖、观、丰、占,其中颖、观、分居在各地,只有杜占随杜甫入蜀。此二句中的“思家”、“忆弟”为互文。月夜,思不能寐,忽步忽立;白昼,卧看行云,倦极而眠。诗人这种坐立不安的举动,正委婉曲折地表现了思念亲人的无限情思,突出了题意的“恨别”。沈德潜评论此联说:“若说如何思,如何忆,情事易尽。‘步月’、‘看云’,有不言神伤之妙。”(《唐诗别裁集》)这就是说,它不是抽象抒怀,而是借具体生动的形象说话,让读者从形象中体会所蕴含的忧伤之情。手法含蓄巧妙,诗味隽永,富有情致。
尾联回应次句,抒写诗人听到唐军连战告捷的喜讯,渴望尽破幽燕、平叛乱的急切心情。上元元年三月,检校司徒李光弼破安太清于怀州城下;四月,又破史思明于河阳西渚。当时李光弼又急欲直捣叛军老巢幽燕,以打破相持局面。诗人以充满希望之句作结,感情由悲凉转为欢快,同样抒发诗人的爱国之心。
这首七律语言简朴优美,言近旨远,辞浅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