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福尔摩斯虽然两眼注视着前方,眼神却很茫然,我知道他正在想别的事。我是看得出他这种神情的。在我和吉姆聊天的过程中,福尔摩斯一直沉默不语。
我知道他急着赶往那座小屋,以便查明钟表匠死亡的原因。而后,吉姆愉快地驾着马车,准时将我们送到了教堂门口。我们给了他一笔可观的小费并与之依依惜别。
吉姆掉转车头,同我们挥手说了声再见,而后便驱车匆匆离去c 过了一会儿,牧师穿过教堂的院子朝我们走来:“多好的一个早晨呵,先生们。我见你们的背囊鼓鼓的,是准备看完了小屋之后继续在村里游玩吧。”
福尔摩斯解下背囊,说道:“是的,今早天气不错,牧师,这个村子真是一片繁忙呵!”
“是的,村里人都相信‘机不可失’这么一句老话。请这边走,先生们。”说着,由牧师领路,我们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什么令人好奇的东西。我们一身外出游玩的衣着,又背着鼓鼓的行囊。这使我们一眼便让人看出是两个外来的观光客,我们在与牧师交谈的同时,趁机呼吸新鲜的空气并尽情领略乡村的美景。
钟表匠的小屋就位于村子边上,远离大路的一丛树林旁。
屋子很小,只有两个房间,是一座石头砌成的平房。屋顶上铺着曾一度取代稻草房顶的筒瓦。房子看上去虽然低矮却很牢固,除了必备的一个烟囱和一扇门外,三面都开着许多小窗户。常春藤沿着墙壁攀上屋顶,为房子更增添了几分迷人的乡野气息,而在花园尽头的大树底下则掩藏着一间茅房。
我们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从最近的一棵树上传来“呱、呱”的叫声。随后,这“呱呱”的叫喊变成了“嘀嗒、嘀嗒”的声音,最后又变为带有刺耳喉音的外来语“基分扎普封、基分扎普封。”
福尔摩斯卸下背上的行囊,放到地上,从中取出一个小包,里头还有很多我们吃剩下的早饭:香肠、猪肝、腰子和半份面包。他把这些东西全扔到那棵树底下。
乌鸦这时瞪大了珠子般的眼睛注视着我们,脑袋歪向一边。接着它便飞下来,踱着水手般的步子吃起那些残食。它在地上的样子看起来比在树上更大些,那张嘴尤为可怕。
牧师同我们一起看了一会儿,说:“这乌鸦还从未回过这屋子呢。我和医生在屋里搜寻的时候,有意把门虚掩着,但它就是连门阶都不愿意涉足,好像知道自己的主人早已不在了似的。”说着,牧师推开了门,我们便跟着走了进去。
也许是因为家具的缘故,再加上天花板又低,屋子显得比我预想的还要小。在用石灰水涂过的墙上。有几幅宗教图画,图的下部写着德文。一张小圆桌靠墙放着。
火炉边上有个松木做的餐具架和一只很大的温莎椅,而乌鸦的栖架就搁在椅子旁。
栖架上还有一个垫木状的小盒子,那无疑是乌鸦用来休息立足的。
另一间屋则被分割成卧室和厨房兼工作室两个部分。卧室那块地方很小,放上一张单人床后便仅够行走出人的了,而角落里的那个带抽屉的橱子便是仅有的另一件家具。
和第一个房间相比,这间既做卧房又做工作室的屋子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工作室一片狼藉。架子上摆放着木头或硬纸壳做成的盒子,大小不一。用浓黑蜡笔写成的德文清楚地标明了盒子里的东西。在下方的架子上,盒子全都打开着,里面尽是弹簧、钝齿轮以及各式各样的螺丝钉。出于采光的考虑,在朝北的窗前放有一个工作台,上面搁着一副车床和一个工具架。墙上的空间已被充分利用,几台黑森林牌的布谷鸟钟如今都已哑然失声,无人问津。此外,在墙壁的钉子上则挂着各种各样的钟面、钟摆和其他一些手工器具。
我们在现场驻足查看了一番,取了些物证。正当我们准备谈及具体问题时,门外传来了马车的声音。车子在门外停住。片刻之后,从门口进来一个蓄着鬓髯的中年男子:高高的礼帽、戴着手套,一副时髦的打扮。牧师跟他打了招呼:“早上好,查尔斯。您准时到来,真是令人高兴。”随后,牧师转身对我们说道:“让我为你们介绍一下,先生们。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当地的开业医生,查尔斯。德雷科特。
这两位分别是索尔摩斯和莫克森先生。”我们相互握过手后,便站着谈起了可怜的钟表匠之死以及钱的问题。到目前为止,一分钱都没找到,更别提银行账本了。
医生将他高高的礼帽小心地放在工作台一处干净的地方,说道:“我们花了一整天时间,一个箱子接一个箱子,一个架子挨一个架子地彻底搜寻了一遍,竟没有找到任何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这可把我们烦透了。对吗,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