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拍以前,布里斯特决定把歌手向公主求爱的戏排练一遍。
露克丝坐进临窗的高背扶手靠椅,将一双穿了金线绣鞋的脚搁在雕花踏板上,他慢慢地直近公主,愈唱愈动人,接着跪在她脚前,倾诉他的爱慕之情。
好大胆子!这人怎么不知高低贵贱?公主抬头,双眉颦蹙,微带愠怒,等待他的将是拷打、吊刑,但他并不因此后悔。
戏排得顺顺当当,布里斯特非常满意。“可以开拍了。”他对戈夫曼说。
摄影机的摇把在转动,歌手在唱歌,公主的脸低下去,低下去。布里斯特把全部身心注人了角色,他的姿势和情态,他的倾诉,他披心沥胆的衷曲是如此真诚并富于魅力。她稍稍抬起头,惊讶地偷眼看了看男主角,这时出了一桩剧本上投有写明、导演也未料及的意外事,
啊,布里斯特,这个矮腿儿、大脑瓜、鼻子象土尔其靴子而且无时不在颤动的家伙,居然求爱!格迪露克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荒唐了!太滑稽了!不可能有的事!忽然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这是骤然发作的一场急病,露克丝一生中从来没有这么笑过,布里斯特只得站立起来,他收紧眉心,侠快不乐地看露克丝。
笑象打哈欠一样富于传染性,没到一分钟,笑浪席卷整个摄影棚,布里斯特象被轰雷打得丧魂落魄似的,术然不动,后来,他脸色骤变,举起手,捏紧拳头,朝露克丝跨近一步。
露克丝瞧见他这模样,笑声停了,摄影棚里的笑浪也戛然而止。
突如其来的沉默使布里斯特恢复了神志,他慢慢地垂下手,栽倒在沙发里,
“请原谅,布里斯特:”露克丝说。“我象小姑娘那样轻率,浪费了许多拷贝。”
布里斯特牙齿咬得格格响:“她只想到浪费了的拷贝!”
安东尼奥布里斯特忽然张开嘴,露出稀稀拉拉的一排细牙,发出尖厉的干笑。
笑声包含着悲怆、愤懑,以致摄影场里谁也不敢作声。
二、滑稽报复
拍过那个惹是非的镜头,布里斯特坐进汽车,命令司机加大油门,他想在风驰电掣中找到安静,躲开自我。
布里斯特的汽车在全国数一散二,性能最好,功率最大,是部特地制造的高档车,他喜欢快,喜欢速度。他们跑了整整一个黄昏和一个夜晚。司机累得无法支持下去了,说他已经睁不开眼,如果不休息,连人带车都得报销。“您可以体息一会儿,”他对司机说。
那人剐躺到舒适的后座便睡热了,布里斯特自已驾车。
司机一觉醒来,已是早上七点,汽车停在格迪露克丝别墅门前。
七点钟去拜会亲友,未免太早,但安东尼奥知道格迪-露克丝六时就已起床,她按一位著名保健医生的严格规定生活,吼便永葆美貌。
露克丝此刻在健身房里练柔软体操,她穿着花衣,加上梳得滴溜整齐的一头短发,使人觉得她是个迷人的孩子。
“安东尼奥!这么早?”她亲昵地说,她不问布里斯特为什么这么早拜访,她知道这人的怪脾气。
“我想和您谈谈,”布里斯特说,“我有件非常、非常要紧的事情,在您做操的时候怎能说呢?请坐到沙发上来!”
露克丝瞧了瞧布里斯特,踩着轻盈的舞步,一下飞到沙发上。
“格迪露克丝!格迪小姐!……我不善辞令……表达困难……我爱您,希望您能成为我的妻子。”
他那不守规矩的鼻子开始扭动了。格迪垂下眼,忍住笑,尽可能严肃地,平静地说:“安东尼奥布里斯特,我并不爱您,我的收人和财产和您一样多,我不想减步收入,但如出嫁,情况就会起变化。”
布里斯特一怔,脑袋跟着动了动。
“怎能呢?”
露克丝依旧垂头看着地板回答说:“您知道,观众捧我,把我当作女神崇拜,在千百万观众的眼里,我是女性美和纯洁的化身。人人关心我的私生话,如果我嫁的是英雄,是众所公认的十全十美的男子,或许可以得到凉解……我嫁给您必然引起公愤。”
“您的丈夫如若真象我这么丑陋,日子一定不好受!”布里斯特接过她的话头。“够了,露克丝小姐。我明白了,您是对的。但要是那个面貌丑陋的人有着火热的爱情呢?如果那个丑陋的人也想占一席人间的位置,想有他自己的幸福呢?”……布里斯特突如其来的发作使得格迪不得不抬头看他,她笑了,初时还是悄悄的,但后来笑声愈来愈响亮。’
又回复到昨天歌手在窗前向公主求爱的场面,格迪明白,她的笑不舍时宜,然而这笑声却正中布里斯特下怀。
“笑吧?笑吧,”他嚷嚷,“这一次您尽情地笑吧一个可怕的魔鬼,居然向您谈情说爱!”
他滔滔往下说,做各种稀奇古怪动作,把全部演技施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