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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6  ★★★收藏章节〗〖手机版

想想赵大叔的话,感到很有道理。像“茶壶盖子”这样的女人,如果不是知青下乡,我们这辈子也见不到,更别说天天在一起劳动。能讨到这样的女人做老婆——尽管肚子里怀上了别人的驹——蹲几年班房算什么?这样的女人就像皮薄肉厚的水蜜桃,看着养眼闻着提神简直舍不得吃嘛!与这样的女人相比我们的女人就是老枣树上结的干巴枣。为这样的女人蹲几年班房的确是值的。

赵大叔说:

“司令是个有福气的,大智若愚,你们都不行!”

“茶壶盖子”一个人悄悄地进了县城,拦住了一个中央大员的汽车——其时国务院正在我们县召开全国农业机械化会议——她跪在大员的汽车前,字字血声声泪地诉说了自己的凄惨遭遇,说得那大员老泪纵横——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第二天,县里专门派了一辆吉普车,把“茶壶盖子”和司令送回了村庄。

我们曾经产生过错误认识,认为搁浅在村子里的“茶壶盖子”已经跟我们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她的这次拦车告状让我们认识到,知青再倒霉也是知青,农民再走运也还是农民。无论多么落魄的知青也比我们高贵。

我们参加了“茶壶盖子”与司令的婚礼,公社与县知青办也派人前来参加。他们在婚礼上说了许多祝福的话,说小唐同志真是毛主席的好学生,下来这么多知青,都是些“飞鸽”牌,只有小唐同志是“扎根”牌。

两个月后的一天深夜,“茶壶盖子”在王大夫的产房里生下了一个男婴,哇哇哇叫唤了三声,翻翻白眼,死了。

又过了两个月,司令的娘死了。老太太临终前紧紧地抓着“茶壶盖子”的手,好像要说什么,但她的嘴唇光哆嗦,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茶壶盖子”眼含着泪水,说:

“娘,您放心吧……”

1977年,恢复高考,吴巴这家伙竟然考上了山东大学。春天时他说要参加高考,我们还嘲笑过他,我们说吴巴你别做梦了,就凭着你那两句顺口溜儿还想考大学?你要能考上大学,生产队里那头老母猪也能考上。吴巴不但考上了,而且考上了山东大学,山东大学啊!吴巴的娘把祖先的牌位都搬了出来,做大菜摆供;吴巴的爹到祖先的坟上去烧纸磕头放鞭炮,惊起一只野兔子,一头撞在树上,昏了,让吴巴爹捡到了,真是好事成双,喜从天降。吴巴将我们请到他家去喝酒,他的老婆忙得团团转,喜气洋洋。我们双手抱拳,对她作揖:

“吴家嫂子,大喜大喜!”

她愣了一下,也将那两只沾满面粉的手抱到胸前,对我们说:

“同喜同喜!”

罗铁锁悄声对我说:

“这个小娘,得意洋洋,只怕好景,不会久长!”

“未必未必,”我说,“娶了老婆,不能忘娘,糟糠之妻,不能下堂,休了前妻,必废后程,不忘故交,前途光明!”

罗铁锁说:

“你若不服,咱俩打赌,他若不休妻,我请你吃烧鸡;他若休了妻,你请我吃烧鸡。”

吴巴上大学的第二年,暑假回来,就把老婆休了。

听说在县里就工的知青们也掀起了复习功课参加高考的热潮,县里还专门请一中的老师给他们辅导。我们自然地就想起了“茶壶盖子”,她难道不想去上大学?难道她就甘心一辈子在我们这个穷村子里当一个大队会计?

我到河里挑水时,正碰上挑水浇园的司令。他挑着一担水,迈着大步爬上河堤,我拦住了他,关切地问:

“司令大哥,你没听说?城里知青,都在复习,准备参加,国家考试。”

他停住脚步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已经劝过她几次了。”

“你敢让她,参加高考?不怕她考上,成了小鸟?”

“成了小鸟,有啥不好?只要她好,我算个鸟?咱这穷地,兔不拉屎;水里含氟,土里含碱,生个小孩,黑牙黄脸。小唐初来,满口白银;不到十年,满嘴黄金。只要她好,我不计较。”

1978年,“茶壶盖子”考上了师范学院艺术系,“宋鬼子”也考中师范学院艺术系。

这个消息是司令告诉我们的。他兴奋得满面通红,逢人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