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会听到的,也是不会知道的。在一瞬间他也许会抓住一个梯级,用膀子慢慢地摸索另一级。按着,他也许会孤单地悬在太空,而飞船则在虚无缥缈的茫茫黑暗里永远消失于星群之中。也许会出现打漩的冰晶,那些冰晶光灿灿地发亮,同他一起漂流。这些在他腕灯底下闪耀夺目的冰晶,由于他的体积所吸引,缓缓地靠拢过来,围着他旋转,正如无限小的行星被小到不合理程度的太阳所吸引一样。
他又在沉汗,感到口渴,但他不去想它,因为在脱掉宇宙服之前——如果他还会有此可能的话——是什么也喝不到的。
他走上梯级,升一级,又一级。一共多少级?他的手打滑了,他以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腕灯下闪闪发光的什么东西。
是冰?
怎么不是?蒸气难以置信的热量冲到几乎是绝对零度的金属上。但几秒钟的瞬间冲力不会使金属热到水的凝固点以上。并且冰会在凝结后慢慢地升华到真空里。正是由于这一切发生的那么快,汽缸以及原储水器本身才不会熔化。
他那摸索着的手终于到达了尽头。他再次用腕灯照亮,毛骨悚然地注视着半英寸直径的蒸气喷嘴。看来那是无生命的,对人无害的,但它常会在百万分之一秒前……
在蒸气喷嘴附近是外蒸汽闸。它的移动以中心机毂为支点,而机毂用套圈固定在朝着太空方向的那部分机件上,并且用螺丝紧紧地拧在船的部件上。在抵消船的强大惯性之前,弹簧可使汽闸在受到强大的蒸气压力的首次冲击时开启。放出的蒸汽被引进内室,而破坏推力,但整个能量不变,仅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分散开来,这使船体被击穿的危险大大减少。
马伦靠着一个梯级撑住自己的身体,紧压外闸,使它移动了一点点。它不太灵活,但也不需要移动很多,只要能接上螺杆就够了。他终于发觉外闸已经咬住螺杆了。
他用力压紧并转动螺杆,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向相反方向扭转。当他谨慎地调节那小小的控制开关而使弹簧松开时,螺杆接受了应力,外闸就被旋紧了。他念过的书记得多牢呀!
现在他正呆在联锁装置的空隙中。这空隙足以舒适地容纳一个人,也是为便于修理而设置的。他再无被从飞船上吹走的危险了。蒸气浪如果在这时袭来,只会把他推向内蒸气间——这不会把他砸成肉酱,至少他还没有感到有立即死亡的危险。
他慢慢地把备用的氧气筒从钩上卸下。在饱和控制室之间现在只相隔一只内间。这闸向太空开口,气浪会使它关闭得更紧而不是吹开。它关得紧是很好的。从外面打开它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把自己的身体撑得比闸门还高,使弯着的背对着联锁装置区的弧形内壁。这使他感到呼吸困难。备用的氧气筒以奇怪的角度摇晃着。他抓着氧气筒的金属网织管,把它弄直后对着内闸,造成低沉的震颤声。一次,再次……
这必然会引起克劳罗人的注意。他们必然会进行调查。
他无法预料他们将在什么时候调查。通常他们会先让空气进入联锁装置,迫使外闸关闭。但是现在外闸在中心螺杆处,远离装置的边缘。空气把它吸向太空的效率是很低的。
马伦心头砰砰直跳。克劳罗人会不会去观察气压表,而发觉它几乎没有从零升上去呢?他们会不会认为气压表运转正常呢?
波特说:“他已去了一个半小时了。”
“我知道。”斯图尔特答道。
他们坐立不安,心惊肉跳。但他们相互间的紧张气氛倒反而消失了。所有心思都转到船体上去了。
波特颇为烦恼。他的人生哲学是简单的:关心自已吧,别人是不会关心你的。他为自己的处世哲学受到动摇而心烦意乱。
“你们认为他们已经把马伦抓住了吗?”他问道。
“倘使他们抓住了他,我们会听到的。”斯图尔特简单地回答道。
波特常因别人缺乏和他说话的兴趣而感到愠愠不乐。他明白这一点。他没有真正赢得他们的尊敬。目前,他头脑里充满着自我宽恕感。别人也受到过惊吓。一个人有权利害怕。没有人喜欢死。至少他没有象阿里斯蒂迪斯那样垮掉。他也没有象勒布朗那样哭泣。他……
但是马伦却在外面,在船体上。
“听着,”他叫嚷道。“马伦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们回过头来看着他,似乎不了解这句话的意义。
波特不理不睬,他已经烦恼到了必须把话说出来的地步。“我想知道马伦为什么要冒生命危险。”
温德姆说:“这个人是一个爱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