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欺世盗名,巧取豪夺》附加二——江湖庸医”的下页,他的铅笔慢下来,停止了。那位对自己心爱的办公桌的敲打节奏很敏感的主编立刻向上看来。他看见派珀眯着眼,困惑不解地盯着那篇故事。这位审稿人一言末发,把这篇稿件擦着梅森耐特的U字形办公桌扔回去给主编,马上又抓过一篇警察故事,认真地看起来,他的铅笔又敲打起来。
主编刚读到附加第四时,就敲着桌边对霍华德说:“坐在这儿等我。”
他笨重地穿过达达作响的编辑室,走向那喧闹的凹室,报社总编就在那里坐镇指挥。
当编排编辑,印刷间工头,摄影主任和报社总统谈话时,本地新闻主编等候着。
轮到他时,他把弗兰纳内的稿件往桌上一放,说:“她说此人不是江湖庸医。”
报社主编读着:
“《欺世盗名,巧取豪夺》之一——江湖庸医,《先驱》报编辑部,埃德娜纳内。”
“《先驱》报记者在一系列文章中所披露的江湖庸医的丑闻,今日将有一个可惊可喜的例外。对今日文章中所述之事例的情况调查之方式,开始与以前揭露众位奸诈贪婪的医学博士和信仰疗法的骗子们时完全一样,但结果却全然不同,这一位与众不同的人,便是贝阿德富尔医生,尽管他的非法行医引起了未免过于敏感的医疗协会的怀疑,但他的确是可以称之为医学界的最高典范。
富尔医生的名字是郡医疗协会伦理委员会为《先驱》报记者提供的。该委员会报告,他曾因敲诈勒索若干无病呻吟的患者,于一九四一年七月十八日被该协会除名。据该协会文件里一份发誓后提出的证词宣称,富尔医生曾对他们说,这些人为癌症所苦,他有一种使他们延年益寿的疗法。自从他被该协会开除后,他就从他们眼前消声匿迹——直到他在一所位于商业区与住宿区之间的,多年来一直是寄宿公寓的褐色沙石建筑物里开设了一所疗养院。
“《先驱》报记者来到位于东八十七街的那所疗养院,她期望能因大笔诊费而被诊断出患有多种假想的毛病,并被允诺一定会被治愈。她原以为会看到不整洁的住处,肮脏的器械,和他以前见过多次的,奸诈贪婪的医学博士们的巫医设备。”
“她错了。
“富尔医生的疗养院里,从陈设着高难别致的家俱的门厅,到雪白明亮的治疗室,都轩朗洁净,一尘不染。那位接待记者的金发姑娘话语轻柔,举止得体,她只问了问记者的姓名、住址和一般病症。像以前一样,记者的回答是经常性的腰背酸病。那位接待员先请《先驱》报记者坐下,不一会儿就把她带到二楼治疗室,介绍给富尔医生。
“医疗协会发言人所描述的富尔医生的过去,很难与他现在的外观相吻合。他是个目光清晰,头发雪白的男人,从外表来判断,他不过六十来岁——他身材中等偏高,健康状况极佳。他的声音坚定而亲切,没有一丝记者以前多次领教过的那些奸诈贪婪的医学博士们那种令人生厌的牢骚和哀诉。
“医生提了几个有关疼痛位置和症状的问题后,就开始检查,接待员始终没有离开房间。记者脸朝下躺在医疗台上,医生用某种器械按在她的腰背部。大约一分钟以后,他下了一个令人震惊的诊断:‘小姐,您说您腰背酸痛,却没有任何可能引起疼痛的原因。我认为,这就如现在人们常说的,是由于情绪波动引起的。如果以后您继续感觉疼痛,您最好去找心理学家或精神病专家。根本不存在生理上的原因,所以,我对您无能为力。’
“他的坦率使记者倒吸一口凉气。他是否猜到了她是,这么说吧,是打入他的阵营里来的密探?她又试着说:‘啊,医生,也许您可以给我体检一下,除了腰背酸痛以外,我觉得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也许我需要吃点补药?’这是对估那些奸诈贪婪的医学博士们的十拿十稳的诱饵——请求他们为患者想方设法,故弄玄虚,没病找病,而这每一种病都需要昂贵的治疗。正如本专辑第一篇文章所描述的那样,记者对江湖庸医们进行侦察前当然进行过一次全面体检,结果证明,她百分之百健康,除了在她左肺下叶有一她幼年所患肺结核遗留下来的斑点阴影区,和一点甲状腺机能亢进倾向而外——甲状腺机能亢进使她负重困难,有时引起轻微气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