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刺进去,肿块升起来了,她仍继续哭叫,但过了一会儿,她抽噎了最后一声,便安静下来。
好啊,他吓得浑身冰凉,自言自语地说,你干的好事。你用那东西把她杀死了。
这时,那孩子坐起来问:“我的妈妈在哪里?”
医生简直不敢相信,他抓过她的手臂,摸着她的肘部。淋巴感染已经无影无踪,体温也好像正常了。伤口四周的充血组织的红肿,眼看着逐渐消退,孩子的脉搏也增强了,但并不比正常孩子的快。
在骤然寂静的房间里,他可以听到,从外面厨房里传来小女孩的母亲的啜泣声。
这时,他又听到一位少女的讨好的声音:“医生,她就要好了吗?”
他转过身来,看见一个脸孔瘦削,头发灰黄,大约十八岁的邋遢姑娘靠在门边,用一种饶有兴趣的轻蔑神情看着他。
她接着说:“我听说过您,富尔医生,所以您休想从老太太手里弄到钱。您连一头病猫都治不好。”
“真的吗?”他低沉地说。这个年轻人将受到她应得的教训。“也许能劳您的驾看着病人?”
“妈妈呢?”那小姑娘固执地问。
那位金发姑娘惊得目瞪口呆。她走到床边,小心地问:“特丽莎,你好了吗?你全好了吗?”
“妈妈在哪里?”特丽莎追问着。然后,她用那只受伤的手对医生做了一个抱怨的手势:“您捅我!”抱怨着,又莫名其妙地咯咯傻笑起来。
“好了——”金发姑娘说,“我算是服了您了,医生。这里这些长舌妇说您不懂……我是说,不懂怎么给人治病。他们说您是个冒牌医生。”
“我已经退休歇业了,”他说,“我今天碰巧帮一个同事去看病人,您的好妈妈看见了我,就——”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下。他碰碰那摊东西上的锁,它合拢后又成了一个小黑包。
“您偷来的!”那姑娘突然直截了当地说。
他气得嗷嗷直叫,唾沫四溅。
“谁也不相信您会有这样的东西。这可能值很多钱。您偷来的包。刚进来时我见您在给特丽莎看病,原想制止您,但看起来您并没有伤害她。但您撒谎说您帮一个同事去看病人,我就知道,那小包准是偷来的。我要去叫警察,除非您给我一刀。像那样的东西可以值二、三十美元呢。”
那母亲战战兢兢地走进来,眼睛哭得红红的。但当她看见小女儿坐在那里,咿咿呀呀地说话时,她高兴得叫起来,她发狂地拥抱着小女儿,跪下来匆匆祈祷了一下,然后一跃而起,吻着医生的手,接着就把他往厨房拖,从始到终,她一直用她的家乡话喋喋不休地叨叨着,而那位金发少女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厌恶的冷光。
富尔医生让自己给拖到厨房去,却断然拒绝了一杯咖啡,一盘茴香饼和约翰店里的面包。
“给他一点酒试试,妈。”那姑娘挖苦地说,“您愿意来点酒吗?”
不一会儿,她就把一杯盛满略呈紫色的液体的玻璃杯举到他面前。那医生伸过手去,金发姑娘窃窃暗笑起来。于是他缩回手,脑海里却呈现出那习惯的幻觉:那酒闻起来,吃起来那香滋味,然后,肚子里和四肢的潮热。他暗自盘算事情应该这样进行;要趁那欢欣若狂的女人不注意时,灌下两杯酒,这两杯酒会把她吓坏的,比特丽萨与死神遭遇、险些儿丧生的童话还要吓人。而以后——嗨,以后就不管它了,他会烂醉知泥。
但多年来他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全然不同的反应:对于那位他在地面前犹如薄纸一张,一点就破的姑娘的愤怒,和对于刚才他那手到病除的治疗效果的自豪感混合在一起。
大大出乎他自己所料,他把手从杯子前缩回来,措词文雅地说:“不,谢谢。天时甚早,我还不想喝。”
他暗自观察那金发姑娘的表情,为她的惊奇而感到满意。
这时,那母亲腼腆地递给他两张钞票并说:“钱不多,医生——但您还来、来看特丽莎吗?”
“能对患者负责到底,我深感荣幸。”他说,“但现在请原谅我——我的确该赶路了。”他紧紧抓住小黑包准备走;他巴不得赶快离开酒和那位少女。
“等一等,医生,”那少女说,“我和您同路。”她跟着他出了门来到街上。他一直不理睬她,直到他感到她用手抓住了小黑包。
于是富尔医生停下来,想和她讲道理:“您看,亲爱的。也许您是对的,这小包可能是我偷的。坦率地说,我也记不清我是怎么得到它的。但您还年轻,您可以挣您自己的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