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一个小号脂肪刮器,刮出一些淡黄色的组织,扔进焚化盒,然后对安吉点点头。
她退出牵开器,那拼开的切口合拢来,成了没有破损,但现在显得松弛的皮肤。
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喷雾器——拨到“健皮酞”,他喷射着,皮肤收缩,形成坚实的新的颈部线条。
他放回医疗器械,安吉去掉科尔曼太太眼上的绷带,高兴地宣布:“好了。接待室里有镜子——”
科尔曼太太用不着邀请第二次。她怀疑地用手摸着她的下巴,然后冲进接待室。
医生听到她那狂喜的尖叫时,厌恶地做了个鬼脸。安吉脸上挂着不自然的微笑转向他。
“我去收钱,叫她滚蛋。”她说,“她以后不会来打扰您了。”
他对此十分感激。
她跟着科尔曼太太走进接待厅,医生则幻想起这些医疗器械的事来。肯定会有一个仪式——他当之无愧,他想,并非每个人都能把这么一棵摇钱树交出来为人类谋福利。但您已经到了这么一种年岁,这时候金钱对您已经无所谓了,这种时候您想起那些您做过的,可能引起误解的事情,如果,仅仅是如果,又正好有那么一些,啊,因果报应的话。医生并不是一位信奉宗教的人,但当您不久于人世的时候,您肯定会难过地想到一些什么事情。
安吉拿着一叠纸币回来了。“五百元。”她讲究实际地说。“您明白吗,我们可以一次只给她做一英寸——每一英寸五百美元。”
“我一直打算和您谈谈。”他说。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明显的谅恐,认为——但为什么呢?
“安吉,您一直是个好姑娘,一个通情达理的姑娘,要知道,我们总不能永远留着这个小黑包。”
“我们另找时间谈吧,”她斩钉截铁地说。“我现在疲倦了。”
“不——我的确觉得我们独自干够了。这些医疗器械——”
“不要说这些,医生!”她用嘘声表示反对。“不要说这些,否则您会后悔的!”
她脸上有一种神态使他回想起她以前那付眼睛凹陷,脸庞瘦削,头发灰黄的样子来。她的幼年是在酸臭污秽中度过的,童年在遍地垃圾的小巷里玩耍、她的青春则在血汗工厂和刺眼的街灯下无目的的聚会中消磨,用魔法治病的整套训练毁掉了这个街头流浪儿。
他摇着头来驱散这些迷乱的想法。“这么说吧。”他耐心地开了头。“我不是给您讲过那个发明了OB镊子的家庭吗?他们一代又一代地保守着这个秘密,他们完全能够把它贡献给人类,在他们却没有这样做,对吧?”
“他们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那街头流浪儿无精打采地说。
“哼,牛头不对马嘴,”医生激怒了。“这件事我主态己定。我打算把这些医疗器械交给医学院。我们已经有足够的钱过得舒舒服服,您甚至可以要这所房子。我自己早就想到一个暖和一点的地方去。”他为这种不愉快的场面而对她心怀怨恨。他完全没有防备以下发生的事情。
安吉眼睛里流露出恐慌的神色,她抓住小黑包向门口奔去。富尔急忙追赶,抓住了她的胳膊,在突然爆发的愤怒之中拧着她的手。安吉用那只空着的手撕着他的脸,骂不绝口。慌乱中不知谁的手碰到了小黑包的锁,它神奇地打开了,变成一张庞大的平板,上面放满大大小小、闪闪发亮的医疗器械,好几件东西从套里颠晃出来,落在地板上。
“看您干了些什么!”医生怒不可遏,大声吼叫着,安吉的手仍象老虎钳似地抓住小黑包的提手,她站在那里,怒气冲天,浑身发颤,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医生不灵活地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器械。
不讲道理的姑娘!他怨恨地想,大吵大闹——
疼痛进入他的肩肿之间,他脸朝下扑倒在地。灯光暗淡了。
“不讲道理的姑娘!”他想吼叫。最后他说:“他们会知道我努力过,无论如何——”
安吉看着富尔医生面朝下的尸体,她手里还拿着一把从刀鞘中伸出来的六号烧灼腐蚀刀——“能切穿所有组织,用于再植前的截胶术,当用于与生命攸关的主要器管,主血管和神经主干时要特别谨慎——”
“我不是有意要这样做,”安吉说,她吓得浑身冰冷,呆苦木鸡。现在侦探就要来了,那铁面无私的侦探会根据房间里的尘埃推理重现罪行。她将东躲西藏,但侦探还是会把她找出来,她将被送交法庭,在法官和陪审团前受审;律师将出庭辩护,而陪审团还是会证明她有罪,报纸头版将刊登触目惊心的新闻:“金发女郎谋杀案”也许她会被判死刑坐电椅,走下那条尽头有一扇铁门的简陋的回廊,一束光线穿过尘埃密布的空气照射进来,她的貂皮大衣,两用汽车、华丽的衣衫,和她将遇到并与之结婚的英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