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维梓 译
我坐在自家草房的后门廊里,右手擎酒瓶,左手提步枪,恭候喷气飞机的出现!这时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可疑的狗吠声。
我连忙呷上一口酒,抓起扫帚绕房巡视一周。
【注:臭鼬是北美特有的一种毛皮小兽,受到攻击时能分泌臭不可闻的液体,使对方避之不及,它的毛皮能制成贵重的裘皮大衣。臭鼬不等同于我国的黄鼠狼。】
我从狗的吠声知道它们很可能是在追逐臭鼬。
我迈过坍塌的篱笆,从转角那儿张望。尽管暮色苍茫,但还是能看到十条野狗围在杏树丛周围,树枝的折裂声告诉我第四条狗已挤进树丛中。如果再不马上给个了断,再晚就来不及了——臭鼬毕竟是臭鼬。
我悄悄接近狗群,不料被锈蚀的铁皮罐头和空酒瓶绊得跌跌撞撞。我发誓,明天一定得把整个院子清扫一下。以前我也想这么干,可不知怎的就是抽不出时间。
我弄出如此巨响,使所有的狗都吓跑了,只剩下陷身树丛的那一只。我吃准位置,用扫帚柄狠狠揍下去。在这条狗蹦起时,我见到它瘦得皮包骨似的。
那条狗咆哮哀号,接着像香槟酒的瓶塞弹起一般,“嗖”的一下从脚边窜过。我本想站稳,结果又踩上空瓶,随即“扑通”一声狼狈地摔倒在地。那简直是天旋地转,眼前直冒金星,站也站不起来。
在我缓过气来,树丛深处钻出一只臭鼬奔我而来,我挥手驱赶,但它硬不肯走。它甩动尾巴,似乎在迎接亲人。还紧紧依偎我,在我身上磨蹭,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我连手都不敢动,眼睛也不敢眨,希望臭鼬会留下来。三年来草房里经常有臭鼬出没,大家和睦相处,但从未有过亲密的交往,井水不犯河水。
但这头活泼的臭鼬看来已认定我是它的朋友,它也许还非常感激我,因为是我把狗群赶跑的。
它在我身边走动,用嘴巴拱我,接着又爬近我的怀抱,望着我的脸。不休止地发出急切的哼哼声。全身似乎都在颤动。
它用后腿站立,前腿抵住我的胸部,直盯着我的脸并哼个不休——时轻时重,时快时慢。它自己又竖起耳朵,好像盼望我能够回答,在这期间它始终都在友好地挥动尾巴。
我非常谨慎地伸手去抚摸它的头部,它似乎并不反对。我们躺了很长时间——我在摸它,而它在打呼噜。
最后我轻手轻脚地摆脱它,经过再三努力,终于站起身朝草房走去。臭鼬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
我又一次坐到门廊上,拿起酒瓶狠狠喝了一大口。经过这番折腾后,最美妙的事情莫过于渴酒啦。我刚喝下一口,树林后面就飞出一架喷气飞机,高高越过我,周围的一切被震动得似乎蹦起来。
我扔掉酒瓶抓起步枪,可惜飞机已从视野中消失,根本来不及扣动扳机。
我只好悻悻搁下枪支.狠狠地咒骂起来。
我在前天曾警告过上校——那完全不是开玩笑——我说:“如果喷气飞机再这么低地掠过我的草房,我就朝它开枪!”
“岂有此理!”我告诉上校,“老百姓处造了自己的房子安居乐业,没有招谁惹谁。可政府却在离他家两英里的地方建起空军基地!那些鬼飞机差点就把我家的烟囱都给撞掉了,请问谁还能有安生日子过?”
总的说来,上校说话时还算客气。他提醒我,空军基地对大家很有必要。人民的生活离不开飞机。他将努力调整飞行路线、尽量不打扰居民的安宁。
我说,喷气飞机把臭鼬们都吓跑了。他也没有笑话我,甚至有参同情。他回忆起童年在得克萨斯州时是如何安放捕兽夹的。我向他解释自己并不以捕捉臭鼬谋生。我只想和它们在一个屋顶下生活,夜里听到它们在房内跑动,能使我感到不孤独寂寞。
但是上校始终没有明确保证喷气飞机不会再飞过我的住处,于是我就威胁要对第一架飞机开枪。这时上校从写字台上拿出一本书读给我听,说射击飞机是犯法的等等,但我啥都不怕!
所以现在我才埋伏在后门廊处,带上一瓶酒作为消遣。我骂够了才猛然想起那瓶酒,这才听见酒从瓶内流出的汩汩声。酒瓶掉落在阶梯下面。那滚动的声音实在令我心碎。于是我肚皮贴地,伸手到下面摸索,好容易才把瓶子拎起,它已经空空如也。
我把瓶子又扔到院里。伤心地坐在阶梯上。
黑暗中又出现那头臭鼬,它沿着梯级爬上来和我坐到一块。我抚摸它,它也以呼噜声作为回答,使我很快就忘掉那酒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