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消逝不留下足印。
然而,我们为何贮存回忆的负荷?为何把一天的责任拖到另一天?欠款偿还,贷款收回,为何不坦然地面向未来。
我承认,单卖昨天的剩货,生意不会兴隆,但卖一些又何妨!
日复一日,人世的房租用现金支付,最后一天徒劳地炫耀威力,徒劳地锁门,是何等的愚蠢!
所以,听见第一声钟声,我便出门清理债务。走到门口,一回头瞅见你立在“当代”的花苑里。
今后你的伙伴叫嚷不需要我这个人的时候,你心里将涌出一阵痛楚。
这是我的忧虑。
这是我的希望。
你不是来裁判孰是孰非的,你连结你的岁月和我的岁月,以你的心。我凝视着你的大眼睛,你的眼皮上泛着含愁的期望。
于是,我重又返回,信守爱的誓言。日暮黄昏,我望着你的面孔,作新的尝试。我用你心意的首饰装扮我的立意。我想着你,把它留在你路边的旅舍,行路的朋友,但愿今后你说,它感动了你的心,满足了你的需求。
我没有时间沽名钓誉。你由衷地信任我,把你的信任留给后人作为川资,是我的心愿。
愿你自豪地宣布:我是你们中间的一员。怀着这种热望,我走进当代——蓦然回首,不见你的踪影。
你去的地方,我的旧日蒙着面纱早去了,旧岁之歌有了永恒的内涵。
如今,我独自在“新颖”之群中磕磕碰碰地行进,这里,只有今日,没有昨日。
沙 丘 地
西边的果园、树木、耕地延伸着,延伸着,溶入远方森林的紫岚。
绍塔尔族的村庄隐没在果浆树、棕榈树、罗望子树丛里,没有树荫庇护的红土路蜿蜓绕过村庄,犹如墨绿的纱丽的殷红贴边。突兀地矗立着的一株棕榈树,仿佛在为羁旅的迷茫指示方向。
大地的方巾般的北边绵延的绿色林带被捅出一个豁口,泥土流失,凹凸的红岩透现沉默的骚动;错杂其间的锈斑似的黑土,像魔鬼变成的水牛角。
造化在自己的院落的一隅[yú]用雨水冲刷,营造了人们游玩的默默无闻的山丘,山脚下流着供人泼水戏闹的无名小河。
在秋日的西天残阳简短的告别仪式上,簇拥着驳杂的色彩。这时,我在大地青灰的游戏之上发现了壮丽,它使我想起以前一个罕有的黄昏,在红海边杳无人烟的光秃秃的赤红峰峦上同样的景观。
在那条土路上,年初袭来的风暴好似古代骁勇的骑士,高举赭色战旗,摁下参天大树的脑袋,震颤红木、麻栗树,挑起幽静的竹林里的一声声叹息,冲进香蕉园,实行暴虐的统治。
注视着啜泣的天穹下灰蒙蒙起伏的沙砾,我脑海里浮现起红海上骤起的风暴,纷纷扬扬溅落的水珠。
年幼时我曾到过那里。
汩汩流出岩洞的清泉曾诱发我神奇的遐想。寂静的中午,我独自把捡来的鹅卵石堆成各种建筑物。
岁月如水,以往的几十年像岸石上滑跃的涧水,在我身上滑过去了。住在天穹下赤裸的沙丘地的边缘,我塑造了工作的形象,如同我儿时用鹅卵石堆建城堡。
在我写作雨曲的雨天,与我一起把目光投向那红松,那孤僻的棕榈树,那成为至交的绿野和红壤的人,对我袒露胸襟的人,有的健在,有的已去了。
了结了我白昼的事情的子夜,他们在天庭对我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