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啦!”父亲勃然大怒。
家里张灯结彩,唢呐从早晨吹到晚上。
阿尼尔失魂落魄。
傍晚七点左右,苏娜丽达家的一楼里点着煤油灯,污渍斑斑的地毯上摞着一叠报纸。管家卡伊拉斯萨尔加尔左手托着水烟筒抽烟,右手呱嗒呱嗒扇着蒲扇,他正等听差来为他按摩酸痛的大腿。
阿尼尔突然来临。
管家慌忙起身,抻抻衣服。
“忙乱之中忘了给喜钱,想起了特地来一趟。”阿尼尔犹豫一下说,“我想顺便再看一眼你家苏娜丽达小姐的卧室。”
阿尼尔慢步走进卧室,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脑袋。床具上,门框上,窗帘上,漾散着人昏迷呻唤般的幽微的气味,是柔发的?残花的?抑或是空寂的卧室里珍藏的回忆的?不得而知。
阿尼尔抽了会儿烟,把烟蒂往窗外一掷,从书桌底下取出废纸篓,捧在胸前。他的心猛地抽搐一下。他看见满篓是撕碎的信纸。淡蓝的信纸上是他的笔迹。此外还有一张照片的碎片,四年前用红绸带系在硬纸板上的两朵花——枯萎了的三色堇和紫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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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苏娜丽达的昵称。
②阿尼尔的昵称。
山茶花
她名叫卡梅腊。
我是在她的练习本上看见她的芳名的。
那天她带着弟弟乘电车前往学院。我坐在她后面的凳子上,欣赏她的披肩秀发和柔美的面部线条。她胸前抱着教科书和练习本。
我在该下车的车站没有下车。
此后,我制定了出门的时刻表。这与我上班的时间毫不相关,而与她上学的时间相吻合。所以经常相遇。
我想,虽然我与她互不相识,但至少是彼此的旅伴了。
她周身放射着智慧之光,黑发从秀额往后拢着,眼里闪着纯朴的光泽。
我暗暗抱怨,为什么不发生事故,使我在救助中显示我的人生价值呢?例如街上发生骚乱,或者哪个恶棍为非作歹。
这种事如今不是经常发生吗?
我的命运像一潭浊水,收纳不到可歌可泣的壮举。平淡的日子似聒噪的青蛙,既请不到凶残的鲨鱼,鳄鱼,也请不来雍容的天鹅。
有一天电车上特别拥挤。
卡梅腊身旁坐着一位讲一句孟加拉语夹杂半句英语的年轻人。我恨不得猛地揭掉他的帽子,抓住他的肩膀往车下扔。
可一时找不到借口,手痒痒得要命。
这时他抽起了一支很粗的雪茄烟。
我勇敢地走到他面前,命令道:“扔掉雪茄烟!”
他装作没听见,照样吞云吐雾。
我一把抢过他口衔的雪茄,掷到窗外,紧握双拳怒视着他。他一声不吭,一步跳下了车。
他也许认识我。我在足球场上因进攻凶猛而小有名气。
姑娘的脸煞地红了。她低头佯装看书,手索索发抖,对我这位嫉恶如仇的英雄竟不屑一顾。
同车有正义感的职员齐声称赞:“先生,你做得对!”
不一会儿,姑娘提前下车,改乘出租汽车走了。
以后接连两天我没有遇见她。
第三天我看见她乘黄包车上学,立刻省悟我鲁莽地做了件错事。姑娘自己会履行自己的职责,用不着我插手。我暗自悲叹我的命运确是一潭浊水,英雄行为的回忆像牛蛙呱叫,在头颅里对我尖酸地嘲讽。
我决意纠正我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