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妲并非不曾窥见哥哥的隐秘,但在他面前竭力按捺着笑声,免得他难堪。
星期天,苏妲请乌玛拉妮来喝茶。
天下着暴雨,街道沉入水中。苏尼塔独坐窗前弹着雨曲。他知道乌玛拉妮在隔壁房间,这喜讯融合他的心律,在弦索上战栗。
苏妲突然来到哥哥的房间,夺下他的琴说:“乌玛拉妮特意要我转告你,请你为她唱歌,不唱她决不饶你。”
乌玛拉妮羞得满面通红,一时却想不出合适的言词抗议苏妲姐姐编造假话。
黄昏之前,幽暗就浓稠了,房门在风中急躁地晃动。斜雨拍打着窗玻璃,门廊里茉莉花散发着清香,街上积了齐膝的雨水,汽车在水中行驶。
没有点灯的房间里,苏尼塔动情地边弹边唱:细雨霏霏,哦,来吧,我的心上人……
他的心飞往乐曲的天国、尘寰的一切喧杂融入了完美的乐音,无际的流年的碧水里,绽开了一朵“美”的百瓣莲花,他坐在莲花中间,脱胎换骨……
蓦地,楼梯口传来狞笑和吼叫:“喂,纯种鸭在吗?”
肥胖的巴特克里斯达闯进屋子,惊愕地看见苏尼塔立在门口,两眼喷射着坦然冷静的忿恨,像是雷神因陀罗朝粗野的嘲讽投掷过去的霹雳。
巴特克里斯达窘迫地笑着要说什么,苏尼塔大喝一声:
“闭嘴!”
有如一脚踩扁的癞哈蟆的聒叫,巴特克里斯达的干笑戛然而止。
不朽形象的福音
好似天狗啖食丽日的漆黑巨口,黄昏的阴影提前吞没了院落。
外面响起了怒吼:“开门!”
屋里的生命惊恐万状,哆哆嗦嗦地顶着门,插上门闩,嗓音发颤地问:“你是谁?”
又是雷鸣般的怒吼:“我是土壤王国的使者,时候到了,特来索债。”
门上的铁链咣啷咣啷响,四壁剧烈地摇晃。屋里的空气唉声叹气。空中飞禽双翼的扑扇,像夜阑的心跳。
咚咚咚一阵擂击,门闩断了,门板倒地毁坏。
生命颤抖着问:“哦,土壤,哦,残酷者,你要什么?”
“躯壳。”使者说。
生命长叹一声:“这些年我的娱乐活动在躯壳里进行,我在原子里跳舞,在血管里演奏音乐。难道一瞬之间我的庆典要遭到破坏,笛箫折断,手鼓破裂,欢乐的日子沉入无底的黑夜?”
使者不为所动:“你的躯壳欠了债,是还债的时候了,你躯壳的泥土必须返回泥土的宝库。”
“你要讨回泥土的借款,只管讨回。”生命不服地说,“你凭什么索取更多的东西呢?”
使者含讽带讥地说:“你贫瘠的躯壳似疲惫瘦弱的一勾弯月,里面有什么值线的东西!”
“泥土是你的,但形象不属于你。”生命争辩道。
使者哈哈大笑:“你从躯壳上剥得下形象,只管剥去好了。”
“我定能剥下。”生命发誓。
生命的知音灵魂星夜赶往举行庆典的光的圣地,合掌祈求:“呵,伟大的光华!伟大的辉煌!呵,形象的源泉!不要在粗糙的泥土身边否定你的真理,不要辱没你的创造!他有什么权利摧毁你拥有的形象?他念了哪条咒语令我潸然泪下?”
灵魂入定苦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