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儿突然站起来,跑向护城河边,高举起双手,向着天空。接着又低下头,把双手叉在肚子上,很像在施古代的礼仪。
风吹着他稀稀拉拉的头发,雨点在他光亮的脑瓜顶上亲吻。他一动不动,只是虔诚地说:
“是,是……我挑了这么一个人,是他自己撞上的,……但愿吧,但愿他能理解,记得不出大格……”他抬起头,问道:“先生,我为什么瞧不见您?”
天爷,真的,这时候我也听见了,听见了一种声音,悠远,而且空旷,仿佛在高天,也在身旁,像风声,却字字分明。
一个声音在响:“我可看得见你,和一切活着的人!”
风在我耳边响,护城河也陡然哗哗作声。我分不清是风与水在作怪,还是我陷入了梦幻,那声音,让我听见的声音,在医学上称作“幻听”,而实际上并不存在。
那老头儿依旧在雨中站着。我却浑身发冷,连告别也忘了,扭头跑出去,气喘咻咻地登上了四十七路汽车……,回到家,我病了好几天,但还是强打精神,记下了上面的文字。
读者诸君,我不想告诉你们那老头儿的名姓,免得好事者老去烦他。但我可以提出一个有力的佐证,来证明他说的一切全是真实的。他给老舍先生家里寄过一封信。那信,我见过。不过,我劝您别烦舒家,这种事会让人难受。咱们总得有人心,是不是?还有,老舍的灵魂曾给过他一颗上衣的钮扣,白色,贝壳打磨而成,上面印有一个“舒”字,还有美术体的阿拉伯数字:“25/8.66”,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老舍灵魂的日子,我愿有朝一日他能把这纪念品捐赠出来,摆在老舍故居,要不,就请学者们作番研究,说不定会有一本《灵魂学》问世,让整个世界吃惊。